“缘”来如此

一

周六这天，王小军外出办事回来，快进小区时，突然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拦住了去路。中年妇女打量着他，说道：“小伙子，我叫陆翠英，你叫我陆阿姨好了。我看你的面相特别和善，所以想求你件事儿。”

王小军以为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骗子，顿时提高了警惕，问道：“什么事儿？”

中年妇女不紧不慢地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张五寸彩色照片递给王小军，说道：“你能和我女儿谈恋爱吗？这是她的照片。你看看，她长得可漂亮啦！”

王小军听罢哭笑不得，认定对方就是骗子。他本想转身就走，但出于好奇，他想看看那个中年妇女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于是，他就接过了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生，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笑容甜美，尤其是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给人一种勾魂摄魄的感觉。看着看着，王小军竟然有些心动了。

这时，陆翠英叹了口气，又对王小军说：“我女儿叫徐婕，今年二十八岁，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她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我和她爸都没看好，那人面相里透着奸诈，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果不其然，两人交往后没多久，他就向婕婕借钱，而且张口就是五万，幸好婕婕多了个心眼，托人暗中一调查，才知道那人竟然是个赌徒，于是果断提出分手，这才没吃大亏。这不，为了她的幸福，我只好亲自出马，给她物色男朋友！”

王小军听她絮絮叨叨地说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事儿听起来实在荒诞可笑，你给物色的男朋友，难道你女儿就会看好吗？比如我，长得憨厚，基本没啥优点，她那样一个漂亮女生怎会看得上我呢？

想到这里，王小军皱着眉头安慰陆翠英：“陆阿姨，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感情这东西得看缘分，您着急也没啥用。您女儿是成年人了，她的终身大事自己会做主，你们啊，就别跟着操心啦！”

王小军的话似乎触动了陆翠英的心事，只见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忧郁的眼睛里闪出浑浊的泪花。她定定地看着王小军，说道：“小伙子，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我敢向你保证，她绝对温柔体贴，贤惠善良。你俩年纪相仿，真的非常般配啊！”

王小军看着照片上美丽可人的徐婕，尽管心里蠢蠢欲动，可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啥。

陆翠英见王小军不吭声，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婕婕这张照片就送给你了，后面有她的手机号，也是她的微信号，你们自己聊吧！”说完转身走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王小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儿，一时又说不出来。

王小军拿着那张照片一边看一边往小区里走，刚进小区门，就有人一把将那张照片从他手里抢了过去。王小军心里一惊，发现抢照片的是个女生。那个女生高高的个子，留着披肩长发，皮肤细腻白嫩。王小军一下愣住了，这不正是照片上那个女生徐婕吗？

只见“徐婕”杏眼圆睁，怒道：“我的照片怎么会在你这里？是谁给你的？”

王小军尴尬地笑笑，回答道：“是你妈给我的啊，她还……”

王小军的话还没说完，“徐婕”扭过头对身旁一个中年妇女说：“妈，你看，我陆阿姨又在发我的照片，我都快被她整崩溃了，要不咱报警吧，这事儿不能老这么拖下去啊！”

那个中年妇女叹了口气，安慰道：“孩子，先别着急，等我再找你陆阿姨好好说说，她现在这个状态，咱们要是报了警，警察一找她，岂不更麻烦？看在徐婕的面子上，缓缓再说，好吗？”

中年妇女的话一下把王小军弄蒙了。什么，看在徐婕的面子上，难道眼前这个女生不是徐婕？那她是谁？！

女生听了妈妈的话没再说啥，但紧蹙的眉头却慢慢舒展开了。她冲王小军晃了晃手中的照片，没好气儿地对他说：“我叫贾玉彤，不叫徐婕，这张照片是我的，我收回了啊，以后再碰到那个女人发照片，你躲远点儿，听到没？”

说完，也不等王小军有啥反应，贾玉彤就和妈妈往3号楼方向走去。王小军呆呆地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二单元门口，感觉就像在做梦。那个陆翠英，为啥要发贾玉彤的照片？她和贾玉彤是什么关系？听贾玉彤的话，她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过节似的。

王小军回到住处，把这个匪夷所思的遭遇给合租室友赵星说了。赵星听罢，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一脸坏笑地说：“行啊兄弟，我还一直为你的终身大事发愁呢，没想到你小子的春天说来就来了。加油吧，哥全力支持你追求那个贾玉彤！”

王小军脸一红，说道：“我感觉没戏，人家长得那么漂亮，像天上的仙女似的，哪能看上我这癞蛤蟆！”

赵星知道王小军腼腆，就不停地鼓动他追求贾玉彤。王小军禁不住他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就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凭着记忆输入了贾玉彤照片背后的手机号，申请加她为好友。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她的通过。赵星安慰他：“别灰心，这事儿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王小军却为自己的唐突感到惭愧。唉，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二

这天上午，王小军外出送资料，路过3号楼二单元门口，碰到一个中年妇女推着一辆婴儿车从单元门出来。他定睛一看，发现那个中年妇女不是别人，正是贾妈妈。他礼貌地跟贾妈妈打招呼：“伯母好！”贾妈妈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王小军转过身刚要走，这时一只流浪狗突然从旁边的绿植中冲过来，张开大嘴就往婴儿车中小宝宝的胳膊上咬去。说时迟、那时快，王小军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流浪狗的嘴巴上。流浪狗龇牙咧嘴向王小军扑来。王小军一个转身侧踢，一个腾空飞脚，都踢中了流浪狗。流浪狗吃痛，哀嚎着跑走了。

贾妈妈吓得脸都变了色，她一边忙不迭地向王小军道谢，一边把受到惊吓大哭不止的小宝宝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宝宝不怕，姥姥在呢，姥姥在呢……”

王小军听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原来贾玉彤已经结婚，而且还当妈妈了。他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失落。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干笑一声，对贾妈妈说：“伯母，这是贾玉彤的小宝宝吧，皮肤真白啊，真随她妈妈！”

“不是，不是！”贾妈妈冲王小军摆了摆手，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是她姐姐的孩子，今年刚满一岁。刚才多亏你啊，要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王小军听罢，心里竟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高兴。

贾妈妈叹了口气，又说道：“彤彤那个死妮子，说啥也不谈对象，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可把我和她爸愁死了！”

王小军正想向贾妈妈打听打听贾玉彤为啥不想谈对象呢，这时贾玉彤从单元门里走了出来。她瞪了王小军一眼，然后对她妈妈说道：“妈，少跟陌生人搭讪，小心让人家拐走了孩子！”

王小军听贾玉彤这么说，赶忙向她解释：“贾玉彤，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可不是坏人，刚才一只流浪狗要咬你的小外甥，被我一脚给踢走了，不信你问伯母！”

王小军话音刚落，贾玉彤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脸色大变，她大叫一声，双手掩面跑回了单元门内。

贾妈妈自责道：“完了完了，彤彤受到惊吓又犯病了！”说完，她又对王小军说，“唉，都怪我没嘱咐你别向她提这档子事儿，我得回家安慰安慰她去了，看这事儿闹的！”

贾妈妈推着婴儿车急匆匆走进了单元门。王小军望着她的背影呆若木鸡，刚才做好人好事的光荣感和高兴劲儿一下荡然无存。

王小军一边在心里琢磨刚才贾玉彤为啥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一边出了小区往北走，刚走到不远处一个桥头上，就碰到了陆翠英。陆翠英手里拿着一张贾玉彤的照片，拦住他的去路，上下打量着他说：“小伙子，我叫陆翠英，你叫我陆阿姨好了。我看你的面相特别和善，所以想求你件事儿，你能和我女儿谈恋爱吗？”

王小军冷眼看着陆翠英，心里想，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不好，怎么神神叨叨的，前两天她刚拦过我，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想到这里，他劈手夺过那张照片，冲她使劲晃了晃，说道：“你看仔细了，上面这人是你女儿吗？”

陆翠英被王小军的举动吓住了，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对啊，她是我女儿吗？我女儿呢，她去哪儿了？她是不是结婚了？天呐，我要当姥姥了，我要当姥姥了！吃喜糖，来，吃喜糖！”说着，陆翠英把手伸进衣服兜里摸索起来。

王小军一下愣住了，他回想起那天贾玉彤和她妈妈的对话，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女人原来是疯子。他顿时慌了手脚，茫然失措地站在那里。刚才他训斥了陆翠英，万一她发了疯要打他骂他，他也只能白白受着。

王小军正打算趁陆翠英不注意悄悄溜走，这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从远处跑过来，一脸歉意地对他说：“小伙子，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啦！”说完给王小军鞠了一个躬。

王小军赶忙说“没事儿没事儿”。老大爷牵住陆翠英的手，柔声说道：“你这个疯老婆子，我一个没看住你就往外跑，害得我到处找你，腿都跑细了。走吧，跟我回家，以后可别到处乱跑了！”

老大爷说完，冲王小军点了点头，然后领着陆翠英走了。走出去老远，陆翠英又回过头来对王小军说：“小伙子，别忘了和我女儿谈恋爱啊，我女儿叫徐婕！”

王小军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嘀咕，陆翠英、贾玉彤这两家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故事啊？

一个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大叔经过王小军身边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王小军说：“唉，白瞎这两个家庭了！”

王小军猜想那位大叔应该知道点内情，赶紧走上前去询问。谁知那位大叔却三缄其口，摇着头走了。也是，别人家的隐私，怎能随便到处说啊。

王小军思忖一番，决定从贾妈妈那里打开突破口，把一切搞清楚。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八卦，而是因为他要追求贾玉彤，不了解清楚事情真相怎么能行呢！

三

从那以后，每逢周末和节假日，王小军就去楼下转悠，多数情况都能碰到贾妈妈推着婴儿车在小区里带孩子。由于打招呼次数多了，加上王小军的那次赶狗“壮举”，因此贾妈妈把他当成了“老熟人”。

这天，王小军向贾妈妈“抱怨”道：“伯母，您家玉彤太小瞧人，甭管怎么说，都在一个小区住着，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申请加她的微信，她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至今都没通过！”

贾妈妈听罢愣住了：“有这回事儿？从没听她跟我提起来过啊！”

“可不是嘛，弄得我到现在心里都不舒坦，感觉太丢人了！”王小军回答。

“你确定没加错微信号？”贾妈妈又问。

“应该不会加错吧！”王小军这样回答着，就把自己加的那个手机号跟贾妈妈说了一遍。

“那个号码不是彤彤的，是那个徐婕的。”贾妈妈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你加一个死了的人的微信，她当然不会通过你的申请啦！”

“什么，徐婕死了，她是怎么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伯母，您快跟我说说呗！”王小军恳求道。

贾妈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没说话。王小军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不想说，也不强求，正打算告辞，谁知贾妈妈却打开话匣子。

原来，徐婕是陆翠英的孩子，如果还在世，今年二十八岁，和贾玉彤同岁。徐婕和贾玉彤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两人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都是同学，所以好得就像一个人，两个家庭也因为她们俩走得特别近，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前年春天，徐婕谈了个男朋友，叫卢青，是一个“高富帅”，他自己说他家开着一个生产服装的大工厂。徐婕对卢青很满意，就把他的照片拿给爸妈过目。谁知她爸妈看后，一致反对她和卢青交往，理由是卢青一脸奸相，不像是好人。徐婕不听，和爸妈闹翻了脸，扬言这辈子非卢青不嫁，不然就出家当尼姑。她爸妈没办法，只得同意了他们两人交往。

哪承想，两人交往了也就三个月，卢青提出向徐婕借钱，而且数目还不小，这让徐婕起了疑心。徐婕托人一调查，这才知道，那个卢青不但家里没有大工厂，而且还是个赌徒，已经欠下十几万的赌债。徐婕大怒，就向卢青提了分手。卢青同意了，但提出要和她再吃一顿午饭，做个了断。徐婕没拒绝，谨慎起见，她让妈妈和贾玉彤陪她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