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谷寻宝

一、失窃宝珠

卢湾村地处湘西深山，兵荒马乱的年月，天一擦黑村民就关门上闩。这天夜里，张家人刚要休息，没想到，张天志回来了。张天志当兵走了好几年，前些日子还来信说自己刚当上排长。他没穿军装，一身破衣烂衫，还戴了个破斗笠。

家人刚要问，张天志连忙小声说：“我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先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说罢，从怀里掏出个青布包当枕头，也不脱衣，倒身便睡。

第二天，吃过早饭，张天志才说，自己受上面委派，回来执行秘密任务。事关军事机密，就连家人也不能说。他还嘱咐家人，不能告诉外人他回来的事。家人听了，连忙点头。

吃过早饭，张天志又睡了多半天，到了下午，他穿着破衣烂衫，揣上青布包，戴上破斗笠，问家人要了雄黄酒。卢湾蛇多，家家都酿雄黄酒，下田劳作喝上两口，以驱蛇虫。张天志喝了半碗，在身上浇了两碗。

家人忙问：“你要上哪儿？”张天志道：“去趟蛇谷。”说罢出了门。蛇谷离卢湾不远，因蛇多而得名。谷中蛇多有剧毒，不知有多少人死于蛇谷，因此蛇谷也叫“死亡谷”。

到了晚上，张天志还没回来。等到第二天，还是没消息。这下家人着急了，觉得张天志定是凶多吉少。直到夜半三更，才响起敲门声，以为是张天志回来了，急忙去开门。

谁知，闯进来两个当兵的，凶神般挥着手枪大喊别动，接着把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又逼问张天志的下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驻扎在马兰峪的军队，借剿匪之名盗挖皇陵。张天志那个排负责清运地宫里的宝物。张天志见宝眼开，趁机偷了十几颗宝珠，携宝逃离了部队。盗墓总指挥谭师长大怒，派心腹邢参谋去追捕张天志，找到人当场击毙。邢参谋为确保完成任务，特意让老程随行。老程是师部的警卫连长，枪法好，会武功，且心狠手辣。

两个人星夜南下，直奔湘西。为防打草惊蛇，他俩摸黑进村，半夜才让村长带路去张家。

张家哪见过这阵势，早吓破了胆，连忙说张天志昨天去了蛇谷，至今未回。村长一听，连连摇头，向他俩解释，“二位长官，那蛇谷里遍地毒蛇，人畜进去，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我们这里的人都管那里叫死亡谷。张天志肯定死在蛇谷了，你们就别去冒险了，弄不好就没命了。”

邢参谋说：“村长，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不见张天志，我们没法交差。他身上有重要的军用物品，就是死了也得要找到东西。”村长无奈地点点头，说：“看来你们是非得去不可了。这样吧，你们去求蛇王吧。”

村长说的蛇王，是卢湾一户耿姓村民。耿家有祖传的治蛇秘方，不仅能医治毒蛇咬伤，还能拘蛇、锁蛇，让蛇听话，故称“蛇王”。这一代蛇王耿连锁，他不种田、不经商，只靠采药为生。蛇谷人迹罕至，遍生名贵草药，耿连锁进谷采摘草药，如入无蛇之地。至于救治蛇伤，意在行善，不为取利。

二、初进蛇谷

听村长说完，邢参谋叫村长去找耿连锁。村长苦笑着说一般人的面子蛇王根本不给，邢参谋笑着说：“那好，老程你跟村长走一趟。”老程一拍腰间的手枪，说：“架子还不小。好，我去叫。”不大工夫，带回一位瘦骨嶙峋的中年汉子。

邢参谋不由地仔细打量，不觉心中嗤笑：什么蛇王，顶多是个土郎中。邢参谋心里看不起，表面却还客气。他赶紧让座递烟，讲明请耿连锁帮助进蛇谷之事。耿连锁倒也爽快，一口应下，但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是进谷不能早于上午十点，出谷不能迟于下午三点，公干没完，第二天再说；二是蛇有灵性，在蛇谷要随他而行，不能胡说八道；三是不能白带路，要付工钱。

邢参谋一一答应，当即拿出两块大洋，说是带路费，若再进谷，另付费用。耿连锁一点没客气，把大洋揣进怀里，回家了。

第二天早饭后，耿连锁先到村公所和邢参谋、老程汇合，然后三个人出发去蛇谷。卢湾到蛇谷有七八里，耿连锁走在前头，手里提溜着蛇叉，就是前端有叉的小树棍，能卡住蛇头。邢参谋和老程紧随其后。三个人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蛇谷入口。

耿连锁望望日头，说等会儿吧。邢参谋看表，才九点一刻，就招呼老程歇歇脚。老程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耿连锁有些不满。

邢参谋四下看了看，说是蛇谷，可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山沟，遍布杂草乱石和片片竹林，看不出啥特别之处。歇了一阵儿，邢参谋看了下表，说：“老耿，十点了，咱们进去吧。”

耿连锁起身，找到一簇长叶草，捋了捋，小心地挽了个结，对着草结嘴唇微动，默念几句，然后才说：“好了，咱们进谷吧。”耿连锁这一连串奇怪的举动，让邢参谋有些诧异，他忍不住问：“老耿，你挽草系结干啥？”耿连锁略带神秘地说：“这结子已经把谷里的蛇都锁住了。”

老程在一旁嘲讽道：“糊弄洋鬼子呢。”这句话让耿连锁不高兴了：“怎么？不信？那我就回去。”邢参谋连忙伸手拉住耿连锁，帮老程打圆场：“别，别回。老程是开玩笑呢。我们要是不信，干吗还花钱雇你呀。”

耿连锁依然铁青着脸：“蛇谷里可不能乱开玩笑。我再说一遍，蛇是有灵性的，胡说八道是要出事的。”说罢，他径直走进蛇谷。好像为了显示“锁蛇”奇效，耿连锁甩掉蛇叉，也不看脚下，大步而行。邢参谋和老程连忙跟上。

蛇谷从外面看不大，里面却幽深，还有些纵横的岔沟。为寻找张天志，他们是沟底坡坎都要看，七岔八沟也得钻，邢参谋指哪儿，耿连锁就去哪儿。

说来也怪，在蛇谷里走了半天，一条蛇都没看到，甚至没有发现蛇行草动的迹象。难道真是被耿连锁的草结锁住了？邢参谋疑惑不解，老程则嘴角带着讥笑，一直不说话。

日头偏了西，还是没找到张天志，耿连锁说：“回吧，时辰不早了。”邢参谋看下表，望望还没搜过的沟谷，想必还得再来一趟，于是点头说：“好吧。”

三人回到谷口。耿连锁找到那簇草，小心地解开草结，并将草叶捋直抚平，嘴里默念着什么。邢参谋笑道：“老耿，解它干啥，明天咱们还来呢。”耿连锁说：“那可不成。这蛇锁了大半天，也该活动活动身子，找点吃的了。明天来了再锁。”

三、陡生变故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有人来村公所捎话，说是后山坳有人被蛇咬了，耿连锁去给人治伤了，得晌午才能回来，今天去不了蛇谷了。

一听去不了蛇谷，邢参谋急了。他一来是着急完成任务，想早点回去；二是怕夜长梦多。邢参谋对老程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老程觉得所谓的“锁蛇”就是骗人的，他提议，直接去蛇谷。

邢参谋怕谷里的蛇。老程说，蛇是冷血动物，怕伏天的太阳，中午前后会躲进阴凉处。这就是为什么耿连锁要在上午十点之后才进谷。他并非能“锁蛇”，而是利用了蛇避热的习性，只要这个时间进谷，就不会有问题。邢参谋觉得老程的话有点道理，也就同意了。保险起见，两个人各做了一个蛇叉，老程还把军用匕首磨得飞快。

临近中午，两人来到谷口。老程刚要往里走，邢参谋拦住了他，说：“等下。先看看耿连锁是不是来过了。”老程问：“咋看？”邢参谋说：“看有没有草结。”老程说：“你还真信他那套？他当着咱们的面装神弄鬼，自己来肯定不会费那事。”邢参谋不理他，四下寻找，最终也没发现草结。老程道：“咋样？没有吧？”邢参谋点头：“好，咱们进谷。”

谁知，没走多远，邢参谋就“啊”了一声，跌坐在地。老程急忙回身问：“怎么了？”邢参谋捂着自己的右脚说：“被蛇咬了。”老程四下看去，果然见有一片草被压倒了，似有蛇行，便狠狠地向那个方向投去匕首，却什么都没戳住。

老程是侦察兵出身，有野外生存经验。他先是仔细看了邢参谋的伤口，果然是被毒蛇咬了，说：“我给你处理下，忍着点。”说罢，他用匕首尖将伤口十字划开，两手使劲挤，弄出许多血来，再用布条捆紧邢参谋的小腿。这一番下来，邢参谋疼得龇牙咧嘴，浑身是汗。

老程说：“我这法也只能减少和延缓蛇毒发作，咱们还得赶紧回去找蛇医。”邢参谋点头，想站起身，可伤口太疼了，右脚不敢落地。老程见状，只好背起他，一溜小跑出了蛇谷。

老程虽然身体好，可背着一个大活人走七八里山路也够他受的。一路上走走歇歇，直到晌午才回到卢湾。一进村公所，老程就赶紧让人去耿家，说人命关天，耿连锁如果在家就赶紧来。

说来挺巧，耿连锁也是刚到家，听说邢参谋被蛇咬了，就急忙赶来了。耿连锁看过伤口之后放了心，连夸老程处置得好。接下来，他给邢参谋敷上自制的草药，包扎好，说养些日子就没事了。听说邢参谋是在蛇谷受的伤，耿连锁便埋怨他们不该擅自行动。邢参谋说自己想尽快完成任务回部队。耿连锁说如此着急反而会误事。老程问为什么，耿连锁告诉他们，蛇伤没个七八天是好不利索的。邢参谋一听，赶紧问耿连锁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的伤好得快一些，他花多少钱都行。

耿连锁低头想了想，说：“法子倒是有，只是要费事些。”耿连锁说，蛇能解自身的毒，用咬人的蛇血拌药，就能使伤口迅速痊愈。老程忍不住说：“你这话等于没说。上哪儿去找咬邢参谋的那条蛇？”

耿连锁一本正经地说：“我能找。我会‘拘蛇’，自然能把它招来。”

邢参谋立马从怀里掏出十块大洋，放在桌子上，央求耿连锁：“老耿，我信得过你，赶快去‘拘’。花费不够，我还有钱。”

“这就够了。”耿连锁倒也不客气，摸了两块大洋装进兜里，“程连长，我先回家拿点东西，之后你带我去被咬的地方。”

四、拘蛇

山里日头落山早，等他俩赶到蛇谷时，已是暮色时分。老程记性好，当下就找到了邢参谋被蛇咬的地方。

耿连锁围着那个地方转圈看了看，取出线香点燃，一根根插在地上，组成个形状。接着，他点上几根白蜡，摆在香周围。最后拿出个红木棍。老程看得出来，这个木棍有些年头了，上面涂的红漆发暗，斑驳油亮，可能是祖传的。木棍前端吊着个菱形小布包。这包也挺老的，看不出是啥颜色，只见上面绣着条蛇。小布包缀着线穗，也是烟熏火燎不见本色。耿连锁将木棍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抖了抖，嘴里念念有词。做好这些，他对老程说：“好了，一会儿那条蛇就来了。”

这样就能“拘”来咬人的蛇？老程差点蹦出“糊弄洋鬼子”的话，但忍住了。

香气缥缈，蜡火摇曳，在越来越暗的山谷里，显得有些恐怖。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奇迹出现了——一条两尺多长的土褐色的蛇慢慢爬来。老程简直惊呆了，想不到天下还真有这般奇事。

耿连锁小声问：“是不是这条蛇？”老程说：“当时没看清，不知是不是。”耿连锁说：“错不了。”说时迟那时快，耿连锁左手捉起那蛇，右手用针刺破蛇身，挤出些蛇血，滴在备好的药上，然后把蛇甩出去。

不可思议的是，那蛇在被捉取血过程中，并没有凶猛挣扎，反而异常老实。至此，老程彻底服了蛇王。

回到村公所，耿连锁把新调制的蛇药给邢参谋换上，邢参谋顿时感觉好多了。老程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拘蛇”情景。邢参谋听了也啧啧称奇，不由暗想：湘西这地方尽出奇人奇事，不宜久留。他对老程说：“你明天就跟老耿去蛇谷。”

再去蛇谷，老程态度大变。耿连锁结草锁蛇时，他一脸虔诚，也不胡言乱语了。耿连锁问老程：“你们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蛇谷里转，到底要干啥？要我带路，却不跟我讲明，有这么做事的吗？”

老程想想也是，耿连锁熟悉蛇谷，告诉他实情，也许还能少走些弯路，于是把张天志当逃兵的事情说了，但是没说宝珠的事，就说张天志偷了军用品。

耿连锁听完，皱着眉头说：“这都过去三天了，张天志肯定被蛇咬死了。”老程说：“死了也得见尸，主要是要找到被他偷走的军用品。”

耿连锁点点头，说：“要是这样，咱们就直接去藏宝洞。”

老程惊道：“藏宝洞？”

耿连锁笑着告诉他，传说谷里有个洞，藏着稀世珍宝，蛇王在洞口守护。有了蛇王，别的蛇也就来了，蛇多了也就成了蛇谷。其实，并没有什么藏宝洞，就是普通的山洞。蛇多，是因为这里适合蛇生存。之前，卢湾村有好几个人去过藏宝洞，据说没看到宝物，也有人为探宝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