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极右翼崛起牵引世界目光

2024年6月欧洲议会举行新一届选举，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获得超过31%的选票，远远领先总统马克龙领导的复兴党14.6%的支持率。面对极右翼迅猛发展之势，马克龙于6月9日突然宣布解散国民议会，提前举行新一届议会选举，以令竞争对手猝不及防的方式进行一场“政治豪赌”。国民议会是法国政治权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有577个席位，通过两轮选举产生。在第一轮选举中，如果候选人在所在选区获得绝对多数票（即超过50%的得票率，且其票数超过选区登记选民数的25%）便可自动获胜；那些没有获得绝对多数票但得票率超过12.5%的候选人可进入第二轮选举，第二轮选举采取简单多数原则，即得票最高的候选人赢得一个国民议会席位。

此次国民议会两轮选举分别于6月30日和7月7日举行。在首轮投票中，极右翼国民联盟以33%的得票率取得领先地位，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获得28.5%的选票，执政党复兴党及中间派联盟“在一起”仅获得22%的选票，可以说极右翼阵营在第一轮选举中以显著优势取胜。据民调机构预测，极右翼阵营将赢得国民议会230至280个席位，而执政党可能只获得70至100个席位，这表明极右翼或将成为国民议会中的关键力量。值得关注的是，过去30年来，法国议会选举投票率一直呈下降趋势，但此次选举投票率不降反升。民调机构益普索（Ipsos）数据显示，第一轮选举投票率达65.8%，比2022年高出18个百分点，是1997年以来的最高投票率。历史性的高投票率表明法国选民对此次选举的高度关注和求变诉求。

国民联盟的前身是1972年由让-玛丽·勒庞创立的“国民阵线”，该党自成立以来一直未能在立法选举得票中突破20%的大关。历史上，极右翼政党是法国政治的“弃儿”，其名称几乎成为政治和社会禁忌的代名词。2011年，让-玛丽·勒庞之女玛丽娜·勒庞接棒，当选“国民阵线”党主席。玛丽娜·勒庞意识到极端形象是政党发展的最大障碍，由此开启“去魔鬼化”进程，并于2018年将“国民阵线”正式更名为“国民联盟”，着力淡化极右翼色彩。随后，国民联盟的影响力持续上升，在2019年欧洲议会选举中赢得23个席位，其得票率也高于马克龙领导的执政党。在2022年法国国民议会选举中，国民联盟取得历史性突破，获得的议席数首次达到可组建议会党团的要求。

国民联盟的崛起体现欧洲政党政治“向右转”的一般趋势，这与欧洲政治生态的变化密切相关。近年来，在经济危机、难民危机、乌克兰危机等多重冲击下，欧洲民众更加关注能源价格、难民移民、社会安全等民生问题，一些国家的右翼政党对此作出回应，乘势而起，法国也不例外。国民联盟抓住契机，紧扣法国民众最为关注的移民、安全和购买力问题，将政策纲领向经济议题、移民议题等聚焦，提出一系列吸引眼球的政策主张。例如，为减轻民众的生活压力，国民联盟提出要“降低所有能源产品的增值税”，以应对乌克兰危机带来的能源价格飙升问题；在安全问题上，国民联盟主张“对累犯、攻击从事公共服务人员以及毒品贩运者实行最低刑罚标准”，通过设立“最低刑罚”和“最低刑期”来建立全面的社会安全；在移民问题上，国民联盟强调身份政治，主张收紧移民政策，严格边境检查，限制欧盟境内移民流动，提出“通过严格条件（稳定工作、明确的收入等），限制（移民）家庭团聚”等。这些鲜明的政策主张使很多选民认为，国民联盟回应了民生关切和诉求，是一种未曾有过的“政治尝试”，可以为法国带来真正的变革。

富有强烈冒险精神的马克龙未能料到此次极右势力来势汹汹，他原本将选举定性为自己的“进步”阵营与对手“民粹主义”势力之间的最后决战。这一策略以前奏效过，2017年与2022年的总统选举中他都取得了胜利。然而，与之前不同，极右翼的强势崛起使曾经严重分裂的左翼也重新团结起来，而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却成为争夺法国统治权三股力量中最弱的一支。法国《费加罗报》对此评论指出，第一轮选举的结果听起来像是惩罚，这预示着法国可能发生政治剧变。

为了极力阻止极右翼在第二轮选举中获得绝对多数，马克龙的中间派和左翼联盟最终走到一起，他们呼吁在多方或三方争夺的席位上不管是左翼还是中间派候选人只要排名第三就退出选举，这样可以将选票集中在一名（中间派或左翼）候选人上。据法国媒体报道，大约有210多名左翼和中间派候选人决定退出选举，以对抗国民联盟。

此次法国立法选举引起国际社会广泛关注，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担忧极右翼掌权对法国及法国与外部世界关系带来的冲击。美国“政治新闻网”刊文指出，“所有的选举都很重要，但有些选举却是震动全球的。法国即将举行的可能是二战以来最具破坏性的选举——不仅对法国，而且对欧盟、大西洋联盟以及战后自由主义世界秩序的残余部分也是如此”。从法国国内看，马克龙已明确表示，无论选举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辞去总统职务。这意味着，如果国民联盟在国民议会获得绝对多数席位（即至少289个席位），那么法国可能会迎来长达三年的中间派与极右翼“共治”现象。在这种情形下，权力分布在相互对立的政治力量之间，恐会导致彼此间的掣肘，政策的连贯性会大打折扣，法国政治发展的不确定性上升。如果国民联盟没有获得绝对多数，那么各党有可能通过合作构建一个将极右翼排除在外的联合政府，但这一进程必然会充满激烈的政治博弈和高度的不确定性。与此同时，国民联盟也可以利用在议会中的较多席位组建政府，或通过联盟、关键投票等在政策制定中发挥重要作用。从对外关系的角度看，国民联盟虽不再强调退出欧盟和欧元区，但对欧盟的作用依然心存疑虑，其势必会寻求在移民、安全等问题上将自身的理念主张转化为欧盟政策。德国总理朔尔茨甚至直言，他不希望勒庞领导的极右翼国民联盟获胜。

但必须面对的是，国民联盟已成为法国政坛的关键政治力量。这无疑给法国及欧洲带来新的不确定性。正如《法国晚报》评论指出，在新一届议会选举中，如出现“共治”局面，两个阵营可能会在总统特权上针锋相对，特别是在外交和国防方面；如果没有一个阵营获得绝对多数席位，国民议会恐陷入僵局，使法国走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