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率方法与购买力平价方法视域下的中美经济规模比较

【关键词】中国经济  美国经济  中美关系  国内生产总值  汇率方法  购买力平价方法

近来，人们在热议一个话题：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与美国的差距越来越大。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统计数据，按照汇率方法计算，2021年，中国和美国名义GDP分别是177593亿美元和235941亿美元，中国的名义GDP占美国的75.27%；2022年，中国和美国的名义GDP分别是178485亿美元和257441亿美元，中国的名义GDP占美国的69.33%；2023年，中国和美国的名义GDP分别是176620亿美元和273578亿美元，中国的名义GDP占美国的64.56%。[1]这些数据表明，中国以汇率方法计算的名义GDP与美国的差距越来越大。但是，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来自同一个数据库的统计数据，2021、2022、2023年，中国实际GDP增长率分别为8.4%、3.0%、5.2%；美国实际GDP增长率分别为5.8%、1.9%、2.5%。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既然中国实际GDP增长速度均大幅高于美国，为什么中国以汇率方法计算的名义GDP却与美国的差距有所扩大？

中国以汇率方法计算的名义GDP

与美国差距扩大的原因

国内生产总值表示一个国家在境内生产的、以货币度量的物品和服务的总值，它体现了一个国家的经济规模。但是，GDP并不能完全反映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是以科学技术水平、人均GDP、产业结构等体现的。关于GDP的国际比较应该注意两个问题：

一是比较什么。GDP有名义GDP和实际GDP之分，名义GDP是指按照现行价格计算的GDP，也就是当年的价格乘以当年生产的商品数量的乘积；实际GDP是按照不变价格计算的GDP，也就是用某个标准时期的价格乘以当年生产的商品数量的乘积。目前，各国统计机构公布某一年GDP，一般是名义GDP的数据。但是，在公布GDP增长率时，一般公布实际GDP增长率。

二是如何比较。如果按照汇率方法进行比较，就是用外汇市场上本币对美元的平均汇率，把各国以本币计算的GDP折算为以美元计算的GDP。各国本币对美元的汇率是由外汇市场上这两种货币兑换过程中的供求情况决定的，与这些国家商品的生产没有必然关系，但本币对美元汇率升值和贬值对以汇率方法计算的GDP数字产生很大影响。

中国实际GDP增长率高于美国，但中国名义GDP与美国的差距却在扩大，原因就出现在这两个问题上。

第一，2020年在世界范围内暴发大规模新冠疫情，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美国联邦储备系统大规模发行货币，试图通过刺激消费和投资需求来克服经济衰退。但由于投放过多货币，美国发生了严重的通货膨胀。根据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的统计数据，2022年和2023年美国GDP所涉及物品和服务价格平均分别上涨了7.05%和3.63%。[2]

在此期间，中国人民银行也大量发行货币，但是没有过度，因此中国没有发生通货膨胀。中国国家统计局没有公布GDP折算价格指数，但是2022、2023年，中国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上涨率分别是2.0%和0.2%，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PPI）上涨率分别是4.1%和-3.0%。[3]美国价格水平上升大于中国的幅度，抵消了实际GDP增长小于中国的幅度的影响，造成美国名义GDP增长幅度高于中国。

第二，在美国发生比较严重的通货膨胀情况下，美国联邦储备系统从2022年开始收缩货币和激进提高基准利率以抑制通货膨胀。美元是最重要的国际储备货币，美元利率上升导致资金从其他国家流进美国，美元兑换别的国家货币的汇率升值。按照中国人民银行的统计数据，2021、2022、2023年，人民币对美元的平均中间汇率分别为6.42人民币/美元、6.7人民币/美元、7.02人民币/美元。这意味着要把以人民币计算的名义GDP折算为以美元计算的名义GDP，2021、2022、2023年要分别除以6.42、6.7、7.02，以美元计算的中国名义GDP自然就少了。[4]

由此可见，所谓中国名义GDP与美国的差距扩大，主要是由美国价格水平上升以及美元对人民币汇率升值造成的。

中国以汇率方法计算的实际GDP与美国的差距保持稳定

既然因价格水平上升而导致的名义GDP的增加不能完全反映真实经济发展规模，那么在采用汇率方法进行国际比较时，为何不对实际GDP进行比较？实际GDP意味着以某一个标准年份即基期的价格去度量各个年份的GDP。由于各国采用的基期不同，存在不可比的问题，无法按照汇率方法计算实际GDP。虽然难以在世界范围内按照汇率方法比较实际GDP，但是对于某两个国家来说，还是可以通过对各自基期的调整来进行比较。

中国目前计算实际GDP的基期是2020年，美国目前计算实际GDP的基期是2017年，存在不可比的问题。如果把中国和美国实际GDP比较的基期确定在2017年，那么中国2017年的名义GDP与美国2017年的名义GDP存在可比性。

根据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的统计数据，以2017年为基期，美国2021、2022、2023年的实际GDP分别是214077亿美元、218220亿美元、223769亿美元。[5] 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的统计数据，以2017年为基期，中国2021、2022、2023年的实际GDP分别是1042539亿元人民币、1073816亿元人民币、1129654亿元人民币。[6]

采用汇率方法进行比较存在两个问题：第一，汇率方法只反映参与国际贸易的物品和服务的价值，不反映不参与国际贸易的物品和服务的价值，从而造成对发展中国家GDP的严重低估。只要采取汇率的方法进行国际经济比较，这个结果就无法避免。第二，汇率在短期内是不断波动的，从而造成以汇率方法计算的GDP忽高忽低的情况。为了减缓汇率短期波动对折算GDP的影响，可以采用移动平均的方法，即每年都选取当年以及前一年的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算术平均数作为当年GDP折算的汇率。

根据中国人民银行的统计数据，2021、2022、2023年，人民币对美元的折算汇率分别为6.64人民币/美元、6.56人民币/美元、6.86人民币/美元。[7]这意味着2021、2022、2023年中国的实际GDP分别是157009亿美元、163691亿美元、164673亿美元，即2021、2022、2023年，中国实际GDP对美国实际GDP的比例分别是73.34%、75.01%、73.59%。这个计算结果虽然排除了美国价格水平上升的影响，但没有排除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变化的影响。2022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相对2021年升值，导致中国实际GDP与美国的差距缩小；2023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相对2022年贬值，又导致中国实际GDP与美国的差距扩大。但是总体来看，中国实际GDP与美国差距稳中有降。

然而，如果排除价格和汇率因素来考察中国和美国实际GDP的差距，如图1所示，自1980年以来，中国实际GDP增长率自始至终高于美国，在多数年份还远远高于美国。在这44年里，中国实际GDP的年平均增长率是9.0%，美国实际GDP的年平均增长率是2.5%。即使在2013年中国进入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时期后，经济增长速度出现下降，实际GDP增长率仍然高于美国。因此，中国实际GDP与美国的差距肯定在不断缩小。

中国以购买力平价方法计算的实际GDP超过美国的幅度扩大

在国际经济界公认的国际经济比较方法中，不仅有汇率方法，还有购买力平价方法。所谓购买力是指1单位货币所能买到的商品数量，所谓购买力平价是根据两种货币的购买力来计算它们相互之间的平价。例如，对于同样的一组商品来说，如果在美国购买1单位这组商品要花100美元，在中国购买1单位这组商品要花400人民币，那么人民币与美元的购买力平价就是4人民币：1美元，即4人民币的购买力与1美元购买力相等。

世界银行计算各国货币购买力平价时，主要按照下述规则进行：第一，所选择的商品种类必须足够多，以保证购买力平价的准确性。在计算购买力平价过程中，商品分类采用1993年联合国公布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的分类标准，商品分类如表1所示，最小的分类是“目”，但是“目”下面还包括许多商品。第二，所谓商品价格必须是在现实市场上购买商品所支付的价格，而且是一个国家或地区一年内各个区域以及各个时期的商品价格的平均数。第三，各个国家的最终商品必须是可比的，即具有相似的质量与相同的实物或经济特征。在“目”的层次中，商品的价格按照算术平均方法计算。在“种”以上的层次中，商品的价格按照加权平均方法计算。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统计数据，如果按照购买力平价方法计算，中国实际GDP于2017年超过美国。2021年，中国和美国实际GDP分别是273867亿国际货币单位和235941亿国际货币单位，中国的实际GDP是美国的1.16倍；2022年，中国和美国的实际GDP分别是301911亿国际货币单位和257441亿国际货币单位，中国的实际GDP是美国的1.17倍；2023年，中国和美国的实际GDP分别是329314亿国际货币单位和273578亿国际货币单位，中国的实际GDP是美国的1.2倍。[8]这些统计数据表明，中国实际GDP超过美国的幅度趋向扩大，这与中国实际GDP一直以高于美国的速度增长的结论是一致的。

关于采用购买力平价方法进行GDP国际比较，需要理解两个问题：第一，按照购买力平价方法计算的GDP不是名义GDP，而是实际GDP。一个国家价格水平越高，它的货币购买力就越低。这样，采用购买力平价方法计算可以排除价格水平上涨对GDP的影响。第二，在采用购买力平价方法比较GDP的时候，采用的是国际货币单位。比较美国2021—2023年以汇率方法计算的美国名义GDP和以购买力平价方法计算的美国实际GDP可以看到，两种计算方法得到的数字是一样的。这意味着在计算中以各年1美元在美国的购买力作为1个国际货币单位，然后根据购买力平价去计算其他国家的GDP是多少国际货币单位。因此，采用购买力平价法排除了汇率波动对GDP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