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合作：新时代多边合作的国际制度创新

【内容提要】如何在利益多元、文明各异、发展水平不同的国家之间实现相互尊重与合作共赢是全球治理的难题，金砖国家合作为此提供了答案。金砖国家合作是超越国家行为体之间异质性和竞争性、深入开展高质量国际合作的典范，是多边合作的国际制度创新。进入新时代的中国在金砖合作机制中扮演重要角色。2017年厦门金砖峰会以来，中国分别从“朋友圈”、合作领域与含金量等方面，有力推动了金砖合作机制的发展。扩员后的“大金砖合作”国际影响力越来越大，对“全球南方”国家吸引力持续提升。“大金砖合作”日益多元与灵活，但也面临严峻挑战。为此，要从促进“全球南方”团结合作的战略高度看待“大金砖合作”，着力培育共同的金砖价值观。中国将以更大责任担当，推动和引领“大金砖合作”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更大贡献。

【关键词】金砖国家  大金砖合作  国际制度创新  全球治理

2024年10月22日至24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六次会晤在俄罗斯喀山举行。这是金砖国家扩员后的第一次峰会，开启了“大金砖合作”新阶段。当前，全球化与全球治理面临严峻挑战，高质量的国际合作举步维艰。利益多元、文明各异、发展水平不同的国家之间如要实现相互尊重与合作共赢，更需要一种创新型国际制度安排。金砖合作机制就是这种创新型多边合作的典型范式，是引领“全球南方”国家共同发展的国际制度创新。作为促进“全球南方”团结合作的主要渠道、推动全球治理变革的先锋力量，“大金砖合作”将深刻影响未来国际格局演变与世界秩序转型。同时，新时代中国将在这个创新型多边国际合作机制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新时代中国助推金砖国家合作提质升级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新时代”成为中国现代化进程的重要发展坐标与历史方位。2017年，第九次金砖峰会在厦门举行，习近平主席在金砖国家工商论坛开幕式上指出：“我们应该发挥自身优势和影响力，促进南南合作和南北对话，汇聚各国集体力量，联手应对风险挑战。我们应该扩大金砖国家合作的辐射和受益范围，推动‘金砖+’合作模式，打造开放多元的发展伙伴网络，让更多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参与到团结合作、互利共赢的事业中来。”[1]习近平主席关于“金砖+”合作模式的重要讲话，拉开了金砖国家合作加速发展的大幕。

“金砖+”合作模式在2013年3月南非德班峰会期间已初具雏形，但直到厦门峰会之前，“金砖+”的实践路径只是聚焦区域性国际组织与地区性国家，还不能充分反映金砖合作机制作为全球性治理机制的目标定位，也不能满足广大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金砖国家的期待。2017年厦门峰会首次把不同地区的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代表纳入对话进程，“金砖+”机制真正成为金砖国家与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开放合作、互利共赢的有效平台。“金砖+”机制把更多发展中国家纳入金砖国家合作进程，增加了该机制在地缘经济和政治层面的代表性，也向潜在合作伙伴传播了金砖国家合作理念和制度架构，以友好态度正向激励其他国家认同并加入金砖机制所确立的一系列政治、经济、文化标准。[2]同时，“金砖+”在制度安排上预留了足够的空间，可以有效避免金砖合作机制走向封闭保守，进一步强化了金砖合作机制的包容性和韧性。这也为今后金砖合作机制与西方国家主导的国际机制对接提供了制度可能。新时代中国通过引领“金砖+”机制创新，助推金砖国家合作加速发展，使其成为创新型多边国际合作的典范，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扩大金砖国家“朋友圈”。2017年厦门峰会后，金砖国家“朋友圈”不断扩大，由过去的区域代表性平台向全球代表性平台转变。[3]厦门峰会期间，中国作为主席国首次从全球范围内邀请墨西哥、埃及、几内亚、塔吉克斯坦、泰国等5个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领导人参加对话会。这样的安排，有助于扩大金砖国家合作的辐射面和受益面，提升金砖国家的全球代表性和国际话语权。

以新时代中国为代表的金砖国家友好开放的真诚态度，使更多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积极参与金砖对话与合作，使金砖国家的“朋友圈”更加多元化，这也符合众多发展中国家的根本利益。与金砖国家对话，成为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经济发展进程的有效途径。

“金砖+”也为世界上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加强同金砖国家合作提供了有效平台。除金砖国家之外，世界上还有一批新兴的地区性大国正在快速成长。这些新兴市场国家认识到金砖国家对全球重大政治经济事务的影响力，它们有强烈愿望同金砖国家建立更密切的伙伴关系，甚至更深度地参与金砖国家合作，而“金砖+”则规划了这些新兴市场国家逐步深入参与金砖国家合作的路径，避免了新兴市场国家群体的内部分化。[4]

二是拓展金砖国家合作领域。在中国推动下，金砖国家合作由传统的经济、政治“二轨并进”，向政治安全、经贸财金、人文交流“三轮驱动”转变。金砖国家合作领域变得更加均衡多元。

首先是加强金砖国家政治安全合作。厦门峰会后，金砖国家政治安全合作得到深化和夯实。[5]金砖国家政治安全合作是金砖国家向心力和凝聚力的重要来源，对金砖国家的经贸和人文合作起到重要支撑作用。中国积极推动金砖国家加强战略沟通，增进政治互信，完善和用好金砖国家安全事务高级代表会晤机制和金砖国家外长会晤机制，充分发挥金砖国家反恐工作组和金砖国家网络安全工作组在金砖国家政治安全合作中的作用，从战略高度筑牢政治安全合作的根基。

其次是为金砖国家经贸财金合作注入新内涵。在《金砖国家经济伙伴战略2025》等文件指引下，金砖国家之间持续加强发展战略对接与贸易投资合作，共同建设贸易投资大市场，推动货币金融大流通与基础设施大联通。同时，积极把握新工业革命带来的历史机遇，大胆探索将智能制造、互联网+、数字经济、共享经济等新产业新业态纳入金砖国家务实经济合作进程。

再次是促进金砖国家人文交流合作。金砖国家在语言文化、历史传统、政治制度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难免存在相互认知不足、民众情感疏离等问题。厦门峰会后，人文交流合作被确立为金砖国家合作的第三根支柱。2017年以来，在中国积极推动下，金砖国家签署一系列人文交流文件，并成立美术馆、图书馆、博物馆等文化机构联盟，人文交流合作领域不断拓展。

三是增加金砖国家合作含金量。厦门峰会以来，中国通过积极推动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DB）建设，引领金砖国家金融治理体系创新；通过建设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创新基地（厦门），积极推动中国式现代化赋能金砖合作机制，提升了金砖国家合作的含金量。

一方面，中国积极推动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建设。落户在上海的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成为助力金砖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平台。新开发银行不断改善银行治理、提高运营效率，遵循成员国主导、需求导向原则，运用创新融资机制，多渠道动员各类资源，增加对金砖国家和“全球南方”国家的投资，基本实现了2022—2026年的总体投资战略。通过高质量建设新开发银行，金砖国家金融治理水平得到显著提升，金砖国家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话语权与影响力不断增强。2024年金砖国家喀山峰会通过的《喀山宣言》支持新开发银行进一步扩员，将其打造成为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主要多边开发机构和21世纪新型多边开发银行。

另一方面，中国推动共建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创新基地，以新工业革命助推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进程。面对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带来的机遇，中国率先倡议建立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2020年11月，习近平主席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二次会晤上表示：“中方愿同各方一道加快建设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我们将在福建省厦门市建立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创新基地，开展政策协调、人才培养、项目开发等领域合作，欢迎金砖国家积极参与。”在厦门建立的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创新基地，为其他新兴市场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实现工业现代化提供有效抓手与实践平台，提升了金砖国家合作的含金量，并助力提升金砖国家合作的机制化水平。

“大金砖合作”的国际影响与发展动向

金砖合作机制加速发展，越来越多的新兴市场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看到金砖国家合作的魅力并纷纷申请加入。2023年，金砖国家迎来新冠疫情后首次线下峰会——南非约翰内斯堡峰会。会上埃及、埃塞俄比亚、伊朗、阿联酋、沙特、阿根廷（后又退出）等国获准正式加入金砖合作机制。

2024年是金砖合作机制完成历史性扩员之后的开局之年，金砖国家开始步入“大金砖合作”新阶段。按照2023年的统计数据，以购买力平价（PPP）计算，金砖国家GDP总量已经超过七国集团（G7）。其中，中国所占份额是其他金砖国家总和的1.7倍。另外，在其他全球宏观经济指标中，金砖国家全球占比也进一步提升——能源总量占40%，粮食产量占45%，金融资产占30%。[6]规模进一步扩大后的“大金砖合作”，在全球贸易、国际投资、发展融资等领域都将发挥更重要作用，其对全球经济的影响也会进一步增强。2024年初以来又有包括马来西亚、泰国、老挝、缅甸、孟加拉国、巴基斯坦、哈萨克斯坦、土耳其、塞内加尔、委内瑞拉、尼加拉瓜、古巴、白俄罗斯等30多个国家申请加入金砖合作机制，这进一步反映出“大金砖合作”的重要国际地位与巨大影响力，具体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金砖合作机制的全球吸引力尤其是在“全球南方”国家中的影响力日益增强。随着世界多极化的发展和地缘政治博弈的加剧，许多南方国家希望通过加入金砖合作机制来增强国家影响力和战略自主性。他们希望通过扩大与金砖国家的经贸投资合作，挖掘和培育本国的经济增长点，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性，寻求更多元的经济和政治选择，抵御地缘政治经济变化带来的风险挑战。

二是金砖合作机制日益被视为一个能够平衡由西方主导的全球秩序的平台，进一步推动世界朝着多极化方向发展。金砖国家对文明包容性和公平发展的关注，与七国集团等传统的联盟机制形成鲜明对比。许多新兴市场国家希望通过加入金砖合作机制推动国际格局向着多极化方向发展，从而在变化的世界秩序中提高自身的国际代表性、国际影响力和国际话语权，使全球资源得到更加公平合理的分配。

与此同时，扩员之后的金砖合作机制进入一个新阶段，其发展动向也呈现出一些新特点。

一是出现新的“伙伴国”形式。金砖国家通过设立新的“伙伴国”机制，向更多的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伸出合作的橄榄枝。这一举措不仅仅是金砖扩员的延伸，也是一种更加灵活、包容的合作机制。通过与有关国家建立伙伴关系，金砖国家的合作范围可以进一步扩大。“伙伴国”形式允许一些尚未成为正式成员国的国家通过与金砖国家的合作来参与金砖事务。在金砖国家的数量未大幅增加的背景下，通过伙伴国方式吸引新成员会更加便捷。这种灵活形式不仅减少了大幅扩员带来的制度压力，还能及时回应全球更多国家对参与金砖国家合作的需求。同时，这种形式可以帮助更多发展中国家融入金砖机制，共享经济、技术、金融等领域的合作成果，进一步强化金砖合作机制在全球的影响力，尤其是对“全球南方”国家的吸引力。

二是建立分门别类的清单。金砖国家正尝试通过清单形式拓展合作领域，如技术创新、能源、数字经济、绿色发展等。这些清单不仅是合作领域的划分，而且是为了通过系统性规划，制定不同领域的合作标准和目标。通过分门别类的清单，金砖国家合作的深度和广度将得到有效增加。这种机制的细化，既能帮助金砖国家在多个领域开展精准合作，也有助于未来吸纳新成员时更有针对性地选择合作领域。与此同时，这些清单也为推动金砖国家的内部协调提供操作性指导。

三是为“全球南方”国家代言，进一步推动全球治理体系改革。金砖国家扩员的特点之一是与南南合作紧密相关。当前，全球北方国家的影响力式微，南方国家之间的合作被越来越多的国家视为应对全球挑战的关键路径。金砖国家通过“大金砖合作”平台，不仅推动自身之间的多边合作，还积极吸纳更多的南方国家参与全球治理、资源分配等议题，这强化了金砖国家作为发展中国家代表的全球定位，同时提升了金砖合作机制在南南合作中的话语权。大多数南方国家与金砖国家在贸易、投资、金融、科技等领域存在较大互补性，进一步合作可以形成共同发展的良好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