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一点儿时间深处的味道(创作谈)

作者: 杨剑文

杨剑文,1983年生于陕西省榆林市横山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编剧协会会员,曾在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等多种文字。多篇散文诗入选学生成长系列教材《语文·同步阅读文库(七年级上册)》《可爱的榆林(五年级上册)》《中国散文诗百年经典》等书。获得过《人民文学》近作短评银奖等近百个全国征文奖。著有散文诗集《横山的春夏秋冬》《笔尖上的江山》。2024青年作家训练营学员。

写出一点儿时间深处的味道(创作谈)0

喜欢小小说,可以上溯到1999年,甚至是更早一点儿的1998年和1997年。算一算,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正是一名青春叛逆期的初中生,对学习、成长、生活,都有着自以为是的“认知”。我那时荒谬而无知,在英语课上看小说(当然不是英语小说了),并且把这种行为当作是一种英雄壮举……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开始阅读小小说,已经无法说得清是始于哪一节英语课了。

读得多了,拿起笔就想写一点儿自己的故事。当然,开始学写小小说,也无法说得清是始于哪一节英语课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段时间写出来的小小说,最终没有一篇发表出来。

就这样,青春时光在自以为是的无知无畏中流逝,也在翻动的书页之上和稚嫩的笔尖之下流逝。

中考、高考,自然是英语“报仇雪恨”的机会。好在,有作文救驾,有政史加持,2002年秋天的时候,最终还是有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向我飞来了。

进入大学校园,阅读、写作成了学习专业课程之外的一件重要事情。那时候,每月两期的《小小说选刊》是必买的刊物。为了能够按期购买这本杂志,需要提前一周做好省钱的功课,那就是把每天午饭的面条换成米线。那段时光里,反复阅读过杂志上的小小说后,我也曾动笔写过一些小小说,但除了在校报校刊上发表过一两篇外,大多数都如午后的阵雨落在了大河里,倏忽间就消失不见了,没有惊起一点儿波澜。

后来,我转向写诗和散文诗,也写一点儿短篇小说。这些作品相继发表后,我的文学创作也就渐渐步入了“移情别恋”的状态。

小小说就像是一段自我想象的未曾发生过的旧恋情中遗落的信物一样,被我深深地埋在了心中。

其实,更准确地说,小小说是一粒包裹着硬壳的种子,虽然被我深深地埋在了心中,但是还会时不时地“硌疼”文学创作的神经——我知道,我的内心深处仍然渴望着能写出一两篇像样的小小说。

直到2023年,很多年前(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快二十年了)埋在心里的这粒小小说种子,终于顶破坚硬的外壳,露出来了一点儿稚嫩的苗芽。这一年,我先后写出了小小说《空椅子》《葡萄架下的流浪猫》,还有五篇以“骨”字为标题的系列小小说。

修改完这些小小说后,一种积蓄已久的喜悦与欣慰之情涌上了心头。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欠账多年的“老赖”,一夜暴富之后终于豪情万丈地一挥笔划掉了记录在账本之上的所有账目。当然,这个账本的名字叫时间。

闲暇之时,再次翻阅这些小小说的时候,我依然觉得小小说不好写,创作小小说有很大很大的难度,要写出一两篇精品力作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2024年3月,当我看到《小小说选刊》《百花园》发布的第三届全国小小说青春笔会暨2024青年作家训练营征稿启事后,就毫不犹豫地把去年创作的这些小小说投了过去。很荣幸,我成了这届训练营的学员,参加了笔会。看到入选名单的时候,我在激动的心情中真切地体会、感受到了自己又向小小说走近了一大步,而且还有了一种瞬间时光倒流的恍惚状态——二十多年前细细阅读小小说、奋笔创作小小说和攒钱购买《小小说选刊》的情景,一下子全浮现在了眼前。时间给出的这种味道,在此刻只能独自回味。5月中旬,在美丽的湛江,经过几天的集中学习、培训,我对小小说有了全新的认识和理解。

笔会结束后,再读去年写下的这些小小说,我觉得除了个别篇章之中有一两处得意之笔外,总体而言还是没能抓住小小说的主要特征,在谋篇布局、主题烘托、素材归纳、细节取舍等方面,还存在着一些明显的缺陷与不足,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但是,重读这些小小说的时候,也让我欣喜地嗅到了一点儿隐藏在字里行间和文本内外的“时间深处的味道”。这种流逝的时间之味,似有若无的,我以为也是一种文字的味道,或者也可以说就是小小说的味道、小说的味道。这是我喜欢和希望看到的一种小小说文本样式,尽管还带着稚嫩的痕迹和无法遮掩的缺陷。

“写出一点儿时间深处的味道”,这是我想在小小说中为自己设置的一点儿“追求”。具体到这次集中发表的这三篇小小说上,隐藏在文字中的“时间深处的味道”却是各不相同。

《暂隐》这篇小小说的创作缘起,是去年的某一天,我突然想起我在某乡镇派出所工作时,一个老人在无意中感叹说,他一辈子都未曾离开过脚下的这个村子。由这句话,我反向思考了一番,设想一个人要是在某天突然逃离了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那么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故事即由此开端,时间也在这篇小小说中如一条小溪缓缓流淌,呈现出贯穿、闪现、隐藏、折射、跳跃等不同状态,“时间的味道”在梅楚歌“离开”“消失”“消逝”之后的回味里,也在梅楚歌生活过的那些岁月及二道河村民对他的零碎回忆与点滴追述中。梅楚歌想要逃离二道河,想要逃离他现在的生活,其实是想逃离时间打造出来的那把叫“平淡”的利刃。他能否逃离?会逃至何处?逃离之后的生活会如何?一篇小小说不可能给出完整的答案,在文本结束的时刻,我希望隐藏在时间深处的味道,能够在字面之上和回味之中如烟花般灿烂盛开。很显然,我希望抵达的“境界”,明显高于文本呈现出来的“海拔”。或许,读者对此会有另一种解读,那也许就是时间给出的另一种味道了。时间有可能偏离我们的设想,在有意或者无意间酿造出另一种味道。我在写完这篇小小说时这样祈愿。但愿吧!

说实话,我自己觉得《骨语》这篇小小说是一篇失败之作,至少也是一篇临近失败之作。同时,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笔力与我想要表达的主题是存在着巨大差距的。这篇小小说的创作,是由我听来的一句话引发的。去年的某一天,在一次闲聊中,父亲说村里的某某某在修建房屋时,挖出了一座古墓,某某某将墓中的尸骨埋在山上后,按期顺利建起了新别墅。但是,在住进新房后,某某某经常在睡梦中听到一个陌生人对他说话。这篇小小说中的时间是随着一栋乡村别墅的构想、建造、入住推进的,也是随着胖秋父子的对话呈现出来的。当然,在这种呈现的过程中,也牵扯出了更久远的故事时间,三年前或者更早的五年前。让这些或远或近的时间,还有时间之中的故事,纵横交织在一篇小小说里,我自己都感觉有点儿混乱、拖沓和臃冗了,削弱了主题的脉络和表现力。这是我反复修改想要避免的问题,但是很遗憾,最终定稿时,这样的问题依然存在于这篇小小说之中。“瑕不掩瑜”,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改来改去,还是不满意,我又从另一方面来安慰自己:这种“瑕疵”也可以算是一种先天的“胎记”,权当是一种别人无法模仿的自我风格和辨识度吧。

再说一句实话吧。《葡萄架下的流浪猫》这个标题,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喜欢。创作这篇小小说,就是因为一只流浪猫、一个葡萄架,这些都是真实存在于我生活中的事物。去年的一天,我站在自家阳台的窗户前,看见一只流浪猫慵懒地卧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自顾自地喵喵叫着,像是在讲述着它自己的故事。这时,刚好有一缕一缕的阳光穿过枝叶浓密的葡萄架,散落在雨后潮湿的地面上。这样的情景,让我有了一种时间之河正在此地缓慢流淌而过的感受。流浪猫、葡萄架、一缕一缕的阳光和站在窗户前的人,还有如河水般缓慢流淌的时间……接连几天,都是这样的情景,都是这样的感受。一天下午,我打开电脑,将这些素材进行了摘取、拼凑、嫁接、转化、融合,写成了一位退休副局长与一只流浪猫的故事。故事情节十分简单,几乎没什么冲突,有的只是一个人、一只猫,在时间缓慢流逝中的情绪起伏与转变。时间在这个故事里,像河流一样,有一明一暗两种流淌的模样——很显然,韩安国退休前的“时间”是一条隐藏的暗河;韩安国和一只流浪猫在老宅中发生的不算故事的故事,是一条呈现在阳光下的时间之河。在两者的对比、纠缠、交汇、激荡和渐趋平缓的过程中,我希望“时间深处的味道”能像河上升腾起来的雾气一样,呈现在文字之上。这是我希望达到的效果。很显然,想要在小小说中达到这样的效果,我还需要在笔力和心力上长久经营,还需要用心、用情反复修改,细细打磨。

一篇小小说结束时,也是一段时间的结束。

这几篇小小说都是去年集中创作出来的,还带着初学小小说写作时的痕迹。我知道,这是文字中难以隐藏和打磨掉的痕迹,或许这也是时间与时间的味道的一种表现形式和预留给未来回味的一个入口吧。

这或许也就是小小说写作,或者就是写作本身的味道吧。这种味道,隐藏在文字之内,也浮现在文字之上,更涌动在每一次用心阅读的感觉里。

“写出一点儿时间深处的味道”,哪怕只写出一丁点儿也好。心向往之,努力前行,继续书写。

谢谢小小说。谢谢《小小说选刊》《百花园》,带给我这么多有关时间的感受、感悟与思考。

[责任编辑 小 刀]

上一篇 点击页面呼出菜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