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地域性表达
作者: 朱永明文学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总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在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中,“70后”藏族作家扎西才让非常值得关注。他自20世纪90年代成长起来,到了新世纪,他秉持藏文化传统,以“桑多镇”为领地,建构了他的文学审美场,开启了诗歌、散文诗、散文、小说等多种文体创作,先后出版了《七扇门》《大夏河畔》《桑多镇》《当爱情化为星辰》《我的另类生活》《甘南志》等诗集,以及散文集《诗边札记——在甘南》和中短篇小说集《桑多镇故事集》,在《诗刊》《诗选刊》《诗探索》《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民族文学》等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先后获得“甘肃诗歌八骏”“海子诗歌奖主奖”“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少数民族文学之星”“骏马奖”等多项荣誉,成为新世纪有影响力的少数民族作家。
扎西才让出生于中国西部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交汇地带的甘肃省南部,这里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地貌壮观,浓郁的藏传佛教文化、格萨尔文化与传统儒教、道教等文化交相辉映,堆垒出了诗情画意的“甘南”这块文学腹地。扎西才让以这片土地为依托,以“桑多镇”为轴心,以诗歌为主要体裁,用考古思维开启了对故乡甘南起源的历史考证和对民族多维文化的深沉表达,形成了以藏传佛教文化为传统的地域性文学书写,建构了自己的文学世界。特别要提及的是他的小说创作,他擅长以诗的思维和语言来精心完善文本,以此讲述甘南藏地人的日常生活,不断探求他们在新时代里的精神与气质。
如果说意象是诗歌灵魂的话,人物形象必然是小说的生命。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然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扎西才让以诗歌的技法创作小说,在小说中善于营造诗意化的结构、情意化的对话、地域化的人物形象,以此来呈现传统农牧村进入城镇化的过程中,新型牧民对旧有生活方式的眷恋和向往,表达他们对新时代、新生活的发现和迷恋。他给小说中的人物都贴上了藏文化标签,并赋予他们丰富的藏文化内涵,比如嘉措、扎西吉、达珍、苏奴等。当然,好的小说一定要把人物写好。故事情节可以断裂,但人物一定要让人过目不忘。
扎西才让以苏奴为中心的三篇小小说结构精致,意蕴深刻。苏奴是一个分体的人物形象,是桑多镇在历史发展中表现的三个片段,也是桑多人成长中的三个节点。《油画中的护灯者》中,作者似乎在描述一幅画的内容,实质是在讲述一个画家的悲悯情怀,画家的身世、画家的命运映射出了桑多人在20世纪80年代所经历的沧桑变化。在新时代里,属于他们的命运之灯散发出温暖的光。弗洛伊德认为,文学的想象来自幻想或白日梦,用来满足内心隐秘的愿望。《苏奴的噩梦》中,作者借古典文学写梦的经验,书写了新时代桑多人复杂的心理矛盾。小说铺开的画面仿佛是20世纪90年代桑多人以伐木为生的生活片段,借此片段表现了年轻一代桑多人因无法融入城市而对旧有生活产生的眷恋。作者呈现的梦中生活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就像小说中苏奴给自己建造迷宫一样,只会越陷越深,越走越黑。小说中苏奴逃脱迷宫的努力,象征着他对难以知解的现实生活的抗衡,而盲目、紧张、逃避成为他乍一直面世俗生活的态度。《苏奴的飞行》中的苏奴是富有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的顿悟者形象。小说中,作者把藏传佛教文化倡导的仁爱、平等、人性、正义、尊严等赋予了此人,给我们呈现出了一个既接受新时代洗礼,又有仁爱之心,懂得生活、珍爱生命、体悟人心的新时代的桑多人。
如果用两个字概括扎西才让小说的话,那就是“造奇”。他的小说通过精致的结构和传奇的叙事,生动地表现了新时代藏族人丰富的内心世界。
[责任编辑 王彦艳]
朱永明,藏族,文学博士,兰州文理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当代藏族作家汉语文学创作。评论散见于《文艺报》《中国民族报》《名作欣赏》《兰州学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