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扑向大海
作者: 鬼金一些微小的海洋生物
集体逃离,溃散,躲在珊瑚礁后面
窥看……我们这些侵入者
我们没有敌意,只是想到海底看看
——这个不同于陆地的世界
我们相信海底同样居住着伟大的灵魂
——《空间》
一
那天是礼拜五,放学后,金钺和骆宏伟、张辉、孟昭亮几个同学从学校后门出来,在沸流镇大街上游荡,像一群东张西望的兽。他们都十七八岁,在沸流镇上高中。金钺和孟昭亮是农村的,住校生。骆宏伟和张辉家是镇上的,走读生。骆宏伟突然心血来潮地说,我们礼拜六去卡尔里海吧?张辉用脚踢着地上的一个饮料瓶说,我怕我爸让我帮忙干活。骆宏伟说,就你家那个花圈店,哪来的那么多活?你就撒谎说,是学校的集体活动。张辉犹豫了一下说,行。金钺和孟昭亮都没吭声。骆宏伟说,金钺你呢?你不回家吧,这个礼拜?金钺说,如果要去,我就不回去了。骆宏伟说,好,那算你一个。他指着孟昭亮说,还有你,孟昭亮。你咋的,想去不?孟昭亮说,我要问问李梅。骆宏伟说,你啊,还只是处对象,你就这样,将来结婚后,还不是妻管严啊?孟昭亮傻笑着,没吭声。骆宏伟说,那你去问问,要去的话,就带你一个。明天早上七点半,我们在火车站集合,但我们不坐火车,要骑自行车去。李梅和孟昭亮是班里唯一的一对,别看孟昭亮老实巴交的,却是一个情种。李梅家是沸流镇的,没人知道孟昭亮是怎么把李梅搞到手的。相对于镇上的同学,金钺和孟昭亮都有一种来自农村的自卑感。张辉说,还是坐火车去吧,骑车要两个多小时,我怕我骑不动,你看我这么胖。骆宏伟说,你就当减肥了。你更应该跟在我们后面跑着去卡尔里海,那样你这一身肥膘就减下去了。张辉不吭声,世界上的胖子总是自卑的。这时候,一个穿着高跟鞋,一身红裙子,大波浪的长发女人,从大街上走过去。他们的目光飞快地扑过去。女人仿佛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故意放慢了脚步。金钺注意到女人是化过妆的,眉毛眼影什么的,尤其是还涂了红色口红。那时候,即使在沸流镇,能看到这样化妆的女人也少有。
骆宏伟说,这谁啊?咋之前没在镇上看到过?
金钺和孟昭亮说,你们住在镇上的都不知道,我们更不知道了。
张辉在旁边说,是邻居家的亲戚,从望城来的。
骆宏伟说,哦,我就说嘛,我没看到过嘛。这沸流镇的美女,我心里也是有数的。
张辉白了骆宏伟一眼说,看把你能的。
只见那女人向沸流河边走去,裙子被风吹着,包裹住屁股,格外迷人。这样的女人,他们只在电影里看过。他们向女人跑过去,若即若离地跟在女人身后,能闻到从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金钺看孟昭亮跑得气喘吁吁,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不是有李梅吗?这要是让李梅知道了,还不让你跪洗衣板啊?孟昭亮小声说,求求你们,千万别告诉李梅。金钺说,行,但你要请我吃烧烤喝啤酒。孟昭亮说,成交。骆宏伟和张辉在一边也笑了。张辉说,都别跟得太近,我听邻居说,这女人有病,好像是一种传染病,肺结核啥的。邻居家吃饭什么的,她都单独一副碗筷。她也不和邻居一起住,而是住在邻居家的偏厦里。骆宏伟哦了一声,并没有惧怕之意,继续向前走。孟昭亮胆怯了,放慢脚步。金钺紧跟在骆宏伟身后。张辉落在后面,骆宏伟回头问张辉,女人叫什么?张辉说,不知道,我爸妈也不让我靠近,说那病老厉害了,传染上就死。骆宏伟说,哦。孟昭亮站住了,说,你们去吧,我去找李梅。她家今天买煤,让我过去挑煤。金钺说,你害怕了吧?你去找你的李梅吧。骆宏伟说,别忘了,你问问李梅,让不让你去卡尔里海。孟昭亮说,好。孟昭亮转身向北街跑去。张辉说,我也回去了。骆宏伟望着张辉和走出去不远的孟昭亮背影,右手做“手枪”姿势,闭上一只眼睛,对他们的背影瞄准,嘴里发出啪啪两声。骆宏伟的理想是考上警校,当一名警察。金钺和骆宏伟继续跟着女人,直到女人在沸流河的堤坝上坐下来,望着沸流河缓慢地流淌。他俩也站住了,没敢靠前,对于张辉说的,他们还是心有忌惮。
金钺问,你还有烟吗?给我一支。骆宏伟掏出烟盒,里面还剩两支,两人一人一支,分了,点燃。骆宏伟把烟盒捏扁,扔到地上。他们站在那里抽着烟,目光贪婪地盯着女人。秋天了,河边的树叶都黄了,有杨树和柳树。经风一吹,有部分叶子开始飘落,提前回归大地。河对岸是已经收割过的玉米地,空荡荡地只剩下那些玉米茬子,刀锋般尖锐,指着天空。女人一身红色,坐在那里像一团火焰,要点燃河边枯黄的草木和落叶。金钺说,我去撒泡尿。他纵身跳到堤坝下面,面对着堤坝,站在那里……远处一列绿皮火车经过,可以感觉到震动,仿佛来自大地的心脏。在河边的草地上,有一匹白马,在低头吃草,身边还跟着个红色小马驹。骆宏伟还站在那里,金钺从堤坝下面爬上来,手和脚一起攀爬着,一块石头从墙上踩落,他差点儿掉下去。但他手快,搭在堤坝上面,胳膊肘一用力,上半身已经搭在堤坝上,接着身子一撑,爬了上来了。他站在上面往下看着掉出来一块石头的堤坝,已经空了,随时都会坍塌似的。骆宏伟问,撒泡尿这么长时间啊?你不会……金钺说,才没。你以为我像你啊!骆宏伟说,我咋啦?金钺说,不咋的。骆宏伟说,你要说明白了,不说明白,我不会饶你。你是在侮辱我。金钺说,你啊,你忘了我们那次在录像厅看电影,你跑到厕所里打手枪……两人说笑着打闹起来。骆宏伟说,看我不打你的嘴。金钺跳着说,来呀,来呀。他们的打闹,引来坐在堤坝上的女人的目光,两人都感觉到了,对视了一下,打闹得更欢了,在打闹的过程中,来到女人面前。女人真以为他们在打架,说,别打了,别打了。女人说话时一副无气力的样子。他们没听见似的。女人说,离我远点儿,我有病,会传染给你们的。这次他们听到了,才停下来,距离女人五六米的地方站住。骆宏伟问,你啥病?女人说,肺结核。骆宏伟说,哦,真的传染吗?女人说,嗯。骆宏伟说,别吓唬人了,我不怕。既然传染,那你在你亲戚家,你亲戚家的人不都……女人不吭声了。金钺注意到女人的脸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但那种苍白在金钺眼里是那么美,还有女人的红唇,点燃了金钺,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热的。女人看着他俩,又转过头去,望着河水。金钺问,你是城里的吧?你叫啥名字?女人侧过身来,笑了笑,啥意思?想泡我吗?金钺害羞了,说,没那个意思,就是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问问而已嘛。女人说,知道名字有啥用,我可能……女人脸上现出悲伤的表情。金钺说,你害怕死吗?女人说,得病的时候害怕,现在想开了,也淡然了。金钺说,哦。骆宏伟也在堤坝上坐下来。女人问,你们是学生吧?骆宏伟说,我们在沸流中学上学,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女人说,好好学习哦,祝愿你们都考上大学。金钺问,你在城里做什么?女人说,在银行上班,得病后就不上了。骆宏伟问,你的病真那么严重吗?女人说,应该是判了死刑的。金钺说,谁判的?女人说,老天判的,我们都是有罪的人。金钺不懂,想继续问,却把话咽回去了。他突然很同情女人。骆宏伟说,我们可以叫你姐吗?女人笑了笑,可以啊,本来我就比你们大嘛。骆宏伟叫了声,姐。金钺也跟着叫了声,姐。女人说,就这么收了两个弟弟吗?我有个弟弟,是我爸和后妈生的,他一点儿也不乖,不招人稀罕,老惹我生气。骆宏伟和金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会惹姐姐生气的。女人笑了,她的笑声在喉咙里,像一只小动物。骆宏伟说,姐,我们明天要去卡尔里海,你去吗?女人说,我这身子弱,去不了。骆宏伟叹了口气,说,等你病好了,我们带你去。女人说,谢谢你们。女人从堤坝上站起来,说,我得回去了,一会儿我姨该不放心了。骆宏伟和金钺也从堤坝上站起来。金钺说,等我们从卡尔里海回来,我们找你玩儿,你在镇上还能待多久?女人说,天冷,我就回城。骆宏伟说,那还要很长时间呢,很高兴认你这个姐姐。女人笑说,你们看上去就像两个小流氓,不是到处认姐姐吧?骆宏伟说,真没。再说这沸流镇还没值得我们认姐姐的,你是第一个。两人跟着女人回到街上,女人朝着胖子张辉家的方向走。金钺看了眼骆宏伟,两人说,姐,我们回学校了。女人说,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姐再来镇上请你们吃饭,如果我能撑到那一天的话。女人的话说得骆宏伟和金钺心里面难过起来。金钺说,会的。女人不再说话,走了。骆宏伟和金钺站在那里又怔怔地盯着女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金钺突然喊,姐,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告诉我们呢?女人回头说,阮芬芳。金钺说,我们记住了。金钺又喊了一声,姐,我不让你死!金钺喊完,眼泪唰地一下,流淌到脸颊上。女人回了一下头,顿了一下,又扭过头去。他们注视着女人,直到她转身消失在胡同里。金钺心里一疼,像被什么刺一下似的。骆宏伟仍站在那里发呆。金钺说,我得回学校吃晚饭了,回去晚了,食堂就没吃的了。骆宏伟说,去我家吃吧。金钺说,不了,去你家吃好几次了,我还是回食堂去吃吧。骆宏伟说,都是哥们,你见外了。金钺再次说,不了。一种莫名的伤感笼罩在他心头。大街在那一刻,在他眼里变得空荡荡的。骆宏伟说,那好吧,明天早上火车站见。骆宏伟说完朝着南街走去。金钺又站了一会儿,朝着女人消失的巷子走过去,巷子里是空的,他看到胖子张辉家的花圈店门楣上悬挂着已经褪色的花圈。他没有走进巷子,只是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
二
二十多年后,金钺成了一个小说家,带着第二任妻子柯雨洛回到沸流镇的时候,和她讲起这段故事。柯雨洛问,你再没见过那个女人吗?金钺点了点头,近乎呜咽地说,没。我们从卡尔里海回来后,她就回城了。后来,听胖子张辉说,那女人回城后就死了。柯雨洛问,你那时候爱上她了吗?金钺说,那不是爱可以解释的,是什么我也说不好。那冥冥中的一次相遇,却令我认识了人世的无常……还有更多……那是一个病天使……对,多年来我都想给她一个属于我的命名,现在找到了。
柯雨洛说,你这么说,都让我嫉妒了。
金钺说,你也是我的天使,你在我身边。那个病天使到了属于她的地方……
柯雨洛说,你必须承认你文字里的那种对病态的迷恋和你的病天使有关……她给了你看待世界的方式方法,同时也让你变得悲观。你为什么不能从病天使的阴影中走出来呢?
金钺说,我尝试过走出来,但走出来的那个我,就不是我了,仿佛我把我弄丢了。时代进步了,可我……你不得不说,关于病天使,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各种尝试之后,我又回到了这个源头。
柯雨洛还想说什么,但没说。那荒芜的河床像一张老旧发黄的病相报告。
金钺沉默着,两人沿着堤坝朝沸流中学方向走去,学校的遗址还在,但已经人去楼空。沸流中学因为生源问题早黄了,十里八村的孩子都到另一个镇上上学去了。金钺站在紧闭的大门口,仿佛一切都是昨天的事儿。从沸流中学回到镇中心,小镇没有太多变化,破败的地方继续破败着。张辉家的花圈店还在,只是换了主人。尽管这已不是当初的沸流镇,但还是点燃了金钺心中多年沉默的火——是的,沉默的火。他们回到火车站,柯雨洛发现对面竟然有一座教堂,十字架高举在半空之中,让周围破败的房屋也多了一丝神圣和光芒。柯雨洛挽着他,说,进去看看。两人走了五分钟,来到教堂门口。金钺问,你确定要进去吗?柯雨洛说,嗯。金钺说,好吧。那天不是星期日,教堂里空无一人,肃穆得令人敬畏。两人对着上帝像默默闭眼祈祷着,过了一会儿才从里面出来。祈祷之后的金钺有一种从窒息中挣脱的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仿佛那神真的听懂了他的祈祷,赐予他力量。其实金钺是不信的,但那一刻他感觉到内心是平静的,是一种多年来久违的平静。
两人穿过铁道,路过一家锯木厂。那锯木厂已经破得不像样子,房子都散架了,一些没用的木头腐烂了都,散发着霉味。只剩下空空的房架子。金钺站在那里注视着,心里隐隐作痛,他想对柯雨洛说什么,却没说。他想起了孟昭亮和李梅。
金钺和柯雨洛手拉着手来到沸流河边,堤坝还在,但有的地方还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坍塌了。河水已枯竭,河床上一些草木东倒西歪,上面挂满被人们丢弃的塑料袋和垃圾。他们不知道枯竭的沸流河是否会在下一个雨季,再次成为河流。
金钺捡了块有棱角的石子,在柯雨洛不在意的时候,蹲在堤坝上,偷偷在水泥灰白的堤坝上写下“我的病天使”五个字。有的笔画很深,有的笔画很浅,但还是能看出来“我的病天使”几个字。柯雨洛回身看金钺蹲在那里,问,你做什么呢?金钺连忙从地上站起,说,没什么。柯雨洛没再追问,他们相依着坐在河边,直到黄昏降临。
暮色中的沸流镇,被细密的金色光线笼罩着,但还是藏不住它的颓败,一切都物是人非。金钺说,那时候河里的水能有一米多深,冬天会结冰,整个河面冻上了,整条河都沉默了。我们这些学生就在冰面上滑冰,还有人拿来录音机,围在冰面上跳迪斯科。回忆起这些,金钺血管里的血液仿佛再次被点燃,他说这沸流河的源头经过我老家。上小学的时候,我和伙伴们在河里洗澡,被瓶碴子扎了脚,一寸多长的大口子。柯雨洛说,可以想象你那时候多疼。金钺说,那时候皮实,也没消毒,没上药,连破伤风针都没打,伤口几天就愈合了。要是现在,是不可想象的。现在脚心还能看到那道疤痕,像一截白线。柯雨洛说,你刚才说的冰面上跳迪斯科的画面好美,在物质匮乏的那个年代,人们却是欢乐的,不像现在……那时候你有中意的女孩吗?金钺说,我晚熟,那时候和女同学说话都脸红。柯雨洛依在他肩膀上说,没看出来啊。金钺笑着说,啥都让你看出来,那还行?柯雨洛掐了他一下,坦白交代,除了你说的病天使,你在这沸流镇还有别的故事吗?金钺说,没。更多的时候,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即使冬天,在河面上滑冰,那么热闹,我也更多是坐在岸边看他们玩儿。这么多年,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事物,我养成了做一个旁观者的习惯。我知道沉迷其中注定会迷失的,为了保持清醒我常常把自己禁锢在一个自我营造的空间里。柯雨洛问,那是一个什么空间?金钺说,属于精神的一部分。
那天晚上,他们在镇上的旅馆住了下来。
三
礼拜六早上,骆宏伟七点半骑着自行车先到了火车站,没有从车上下来,一条腿支在地上抽烟。太阳已经从远山上升起,红彤彤的光,让整个沸流镇都处于世界的羊水之中。光落在骆宏伟脸上,很舒服的那种。他惬意地享受着温暖。胖子张辉是推着自行车过来的,他说,其他人还没来吗?骆宏伟说,没。张辉说,我的车气儿不足,我去街口的修车摊打点儿气。骆宏伟说,好,我在这儿等他们。你快点儿,别磨蹭。张辉向街口走去。骆宏伟突然喊,胖子,胖子,你向修车的老王头借几件补胎的工具,我们两小时的路程,怕我们的自行车出问题,如果出问题了。搁在道上,就太扫兴了。你就跟老王头说是我借的。张辉说,我说话不好使,还是你和我一起去吧。骆宏伟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和你去。他骑车追上张辉,超过他,直奔街口的修车摊。
老王头是个外来户,从来到沸流镇就一人,从没见过他的家人。他来沸流镇就在街口摆个修车摊。老王头是一个哑巴,但耳朵能听见。平时镇上的人都叫他,那个修车的哑巴,他听了也不生气,还咧着嘴笑。骆宏伟来到修车摊前,老王头看了看他,比画着问修车吗?骆宏伟说,大爷,我们几个同学要骑车去卡尔里海玩儿,怕车胎被扎了,跟你借几件工具,万一车胎被扎了,我们也可以修一下。骆宏伟用手比画着大海,又比画着海鸥。老王头笑着,从工具箱里拿出几件工具和一节车胎皮子,装到一个口袋里,递给骆宏伟。骆宏伟从兜里掏出支烟,递给他,给他点上。他对着骆宏伟笑。骆宏伟说,我们回来,就给你送过来。老王头蹲下来,对着一个正在修的自行车,比画着,让骆宏伟看。他给骆宏伟演示着怎么扒胎和补胎。骆宏伟笑了笑说,哑巴,你真是有心了。哑巴也笑。张辉才走过来,弯腰拿起打气筒给自行车打气。这时候,金钺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向火车站而去,骆宏伟看见了连喊着,金钺,金钺,过来。我们在这儿呢。金钺听到了,来了一个急刹车,转弯过来,在修车摊前停下来。金钺问,咋啦?骆宏伟说,未雨绸缪。金钺说,啥啊?骆宏伟说来借工具,预防路上万一有点事儿。骆宏伟突然对老王头说,这三辆车,你都给检查一下吧?补胎我会,别的就不行了。金钺跳下车说,宏伟,你想得真周到。老王头开始给他们检查自行车。胖子张辉的自行车缺了几个螺丝。骆宏伟的车闸不太好使。金钺的车没问题。老王头都给收拾了一遍,挨个儿拍了拍车座,像拍在马背上似的,发出啪啪的声音,仿佛在说可以上路了。骆宏伟说,谢谢啦,走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