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水车

姑苏城西，太湖之滨，坐落着有着千年历史文化的光福古镇，那里有一个美丽的西崦湖。湖岸边，杂树纷呈，苇草菁菁，连接着水田地块，是典型的江南田园风光。

江南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种植水稻的地区。农耕时代，田和禾苗是农民的命根子。于田间禾苗而言，水就是它们的命根子，不能旱，不能涝。为了有个较好的收成，勤劳智慧的农民在劳动实践中发明了水车。水车是耕种水田时必不可少的农用工具。

水车一般有三种类型，人力脚踏水车、牛赶水车、风力水车。

通用的是人力脚踏水车，家乡的陆暮浜、张里浜的水田车口，也安装有人力脚踏水车，由木制的车身和车轴组成。车身的构造实际上是一条凹型水槽，内有“鹤膝”拖着的“斗板”组合成一条履带，连着车轴，车轴上装有“轭揎”，人使劲儿用脚踏上，转动车轴连着的木制齿轮，带动凹型水槽内的履带，车轴徐徐滚动，水便渐渐往上送至农田岸口。

牛拉水车，坐落在西崦湖畔的张泾浜，水车棚、牛池潭，供牛夏天洗澡冲凉。旁边有一棵直径三十厘米左右的老槐树，树下是老牛歇息、进食的场地。牛拉水车与人踏水车不同的是，牛拉水车有一个直径两米的木制圆形转盘。转盘上的木齿轮来带动车轴和水车的运转，达到送水效果。水车上面盖有防风防晒的遮棚，一般用稻草制作。俗称水车棚，为了牛免遭日晒雨淋之苦，亦可供农田劳作的农人歇息之用。牛赶水车的操作是，将牛鼻子绳的一头拴在车盘上。用竹制眼罩放在牛眼上，防止牛看而开小差或头晕。牛身后有一横木，横木上的绳索连着“牛轭头”，套在牛肩上。随着老农的一声吆喝，牛就起步拉动转盘，循环反复地转圈，开始它的劳作，河水便源源不断地灌入田间。

风力水车是当时农业生产的大型农具，省时，省力，效果好。但它的传动装置结构多而复杂。借助风力吹动风蓬，由风蓬带动竖轴，然后由竖轴带动横轴，再传动水车履带，制作和操作技术含量高。故乡有一王姓的种田大户，办过私塾，精明能干，心灵手巧，写得一手好字，人称王先生。他就曾设计制造过一台风力水车，安装在西崦湖畔“台盘头”车口。控制风力、启动停止的功能结构装置基本可以达到风车正常运转的要求。风车依靠自然风力的作用，带动车轴和组合履带，从而把河水带起流入农田。风车灌溉的优点是，不需要人力资源，降低了农业生产的成本。

人力脚踏水车，五人操作，男女组合。田间需要用水时，正是炎热季节。干田耘耥等农活时，男子大多是头戴草帽，上身赤裸，只穿一条短裤，有时也穿草衫、草裤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遮挡效果。踏水车的男子也是如此穿着。有年轻女子经过，感觉害羞，转弯绕道走另一条路，或低头看着田岸走。自家女人送茶水点心，则在远处放着，招呼一声走了。

人力水车是乡村最富情味的劳作。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男人们说话粗野、煽情。在一声声打情骂俏中，女人早已适应这种环境，毫不示弱。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大队里有了一台大功力机泵船，能满足各生产队水田供水需求。生产队也购买了手扶拖拉机，从此，水车被机械设备所取代，逐渐退出农耕历史舞台。老牛们也完成了历史的特殊使命，下岗了。

生产队里下岗的最后一头牛，已成了队里的累赘，队长向上级申请报告，老牛年老体弱多病，要宰杀。那年冬天，临近春节的某一天上午，天气阴冷。饲养员阿根叔把牛从牛棚里牵出来，老牛眼泪汪汪，几声长叹。打谷场上，几个青壮年社员用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套住老牛的四脚并收紧，老牛绝望地倒下，大约自知大限已到，没有太多的挣扎。屠夫默默自语“你老了，该走了，莫怪我”，手起刀落，老牛走了。临近天黑，每户分到两斤多牛肉，一斤多牛杂烩。

人们虽有不舍，又能如何，万般无奈地咀嚼着牛肉。老牛们为农业生产作出的重大贡献，已然成为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