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

江南富庶地，在二十世纪末，不知道涌现了多少创业的成功人士。

他们身价不菲，走在大街上却泯然众人，源于穿着朴素，真可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万就是其中之一，他年近五十岁，早年自己开了个厂，头脑灵活，经营有方，如今家大业大。可是目前依然单身着，找个伴侣对他来说并不难，只是后来的生活中，再也没有能治愈他心病的女人出现。其实，老万心底住着一个温柔且善良的女人。那还得从十年前说起，当时他老婆阿巧和他一起创业，白手起家，刚开始只有六个工人，后来业务有所扩大，老万说添个工人吧，可是阿巧不肯，当然是为了节约开支。于是，她包揽了多余的活儿，厂里忙完了，回家还有一大堆家务，铁人恐怕都吃不消啊。不久，阿巧就病倒了。一查，是不治之症，熟悉的人都为阿巧感到惋惜。

第二年，阿巧就撒手人寰了，孑然一身的老万伤心过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整天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勉勉强强地过着日子。一晃三年过去了，依照习俗，有人就开始半开玩笑道：“老万，余生一个人寂寞，要给你介绍个老伴儿不？”起初，老万都只是摇头：“谢谢您的好意，目前还不考虑。”可是心里隐隐作苦，古铜色的脸明显变长了，瘦了许多。亲朋好友看着心疼，就劝他：“老万啊，看开点儿，或许一切都是命运安排。上帝关闭了一扇门，必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的。”老万心里开始松动。

上月，堂叔给老万介绍了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聊天过程中，他发觉对方说话有点儿粗声粗气的，老万礼貌地打个招呼，借口厂里有事就告辞了。在老万看来，这个女人和阿巧有着不小的差距。随后陆陆续续又有好心人给老万介绍，但始终不称心，这样又拖了两年。

为了早日成全好事，大家开始琢磨。一方面从老万的偏好方面，应该接近阿巧那样的类型；另外一方面，向外界适度透露老万是厂长这个重要信息。用外延的扩展来弥补内涵的局限，真是好办法，果然“应聘者”门庭若市。老万终于相中了一位，名字叫孔芳，大家都喊她阿芳。老万属于慢热型，隔三岔五就和阿芳见个面，吃个饭，看上去进展不错。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两个月一晃而过，时值元旦，天气渐冷。一天，老万从厂里回来，看见阿芳来家里帮着整理衣物，老万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关切地说：“阿芳，真是有劳你了。对了，阿芳，帮我找件羊绒衫出来，天气开始冷了。”阿芳从衣柜角落里找出两件来，可惜都被虫蛀了几个小洞。

“老万，这都不行了，还是扔了吧，穿出去会丢你这个老板的脸。明天我们一起去店里买新的吧？”

老万心里咯噔一下，瞥见羊绒衫上确实有几粒米粒大的若隐若现的小洞。可是当老万看见羊绒衫的款式和色彩时，不禁想起当年阿巧和自己艰苦创业时的情景。当时因为做成了一笔大业务，阿巧买了几斤绒线，一针一线地在大冬天前亲手为老万赶制编织了这两件羊绒衫。老万此时睹物思人只能在心里，而且只能在须臾之间，脸上却不露声色。他再次看了看那羊绒衫，又看了看阿芳，陌生感油然而生。接下来，老万语气委婉地说：“阿芳，你明天去街上买一斤绒线，帮我亲手织一件羊绒衫。好吗？”岂料，阿芳头也不抬地说：“算了吧，你大老板还用得着这样节省吗？手指缝里漏掉点儿，就可以买下整个羊绒衫店了……”

老万无语，心里不由得起了小心思：眼前的阿芳，并非彼时的阿巧。她只贪图享受，不懂得与我同甘共苦。显而易见，她看中的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看重我能挣钱，可以给她带来富裕的生活，可以让她后半生无忧无虑地当阔太太。想到这里，老万还是极力试探地说：“阿芳，我觉得机械织的羊绒衫，没有手工编织的蓬松、柔软、暖和。你反正也不上班，每天时间充足，就辛苦……”然而，阿芳挥手打断他的话，嘴巴噘得能挂上油壶，拉着老万的手臂摇晃着说：“万哥，我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就没让我干过活儿。你可倒好，居然还让我给你编织羊绒衫。”老万听了抽回手臂，表情有点儿僵硬，不再吱声了。阿芳尴尬地愣了一会儿，默默地走出了老万的家。此后，阿芳再也没有来过，老万也乐得清闲。半年后，一切如风而过。

有人说：“阿芳那女人傻的，经不起考验。”也有人说：“不是一路人，终将不会走到一起。”老万听了，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