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
作者: 孙国清酝酿了一晚,天微明的时候,雪花就像一群冲破笼的小鸟展开优美的翅膀从叆叇的天空中飘落下来,一片、两片……不一会儿,路上、屋上、田野间就茫茫一片了。
刘大强到外面转了一圈,又闷闷不乐地回到院里。他懊恼地望向了天空,雪花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比刚才还急还大了些;唰唰的声音,犹如春蚕咀嚼桑叶,响彻世界。
“今天还去?”妻子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刘大强没有吱声,两眼似乎在咒骂天空。
“我看就别去了。”说完,妻子望向刘大强。
大强仍旧没吱声,却把懊恼的脸扭向了妻子。妻子不再理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便走向了屋里。
屋里春意盎然,妻子把炉火烧得正旺,暖气片像夏天正午的阳光冒着丝丝热气。刘大强紧随其后来到屋里,霎时感觉有些不适应,连忙脱了面包服。
“这确实是个难题,过会儿看看再说吧!”他忽然想起还没有回答妻子的询问,连忙似自言自语,又像回答妻子道。
妻子的眼睛直了—愣怔过后,发笑道:“你看着办吧!”然后不再理睬他,忙自己的去了。
大强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刚坐下,又站了起来,接着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一片混沌,雪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他踩着薄薄的积雪往大街走去。大街上有村人在行走,有几个在家待不住的邻居冒了风雪躲在门檐下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大强上前一一打了招呼。他们笑着问大强:“今天还走亲戚?”大强耸动了一下眉头,有些苦笑着反问:“这路能走?”“不好说,反正不去最好。”他们提出了最好的建议。“哦!”大强收回笑容,却把目光投向了村路尽头。
显然,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况,即使正月初三,走亲戚的也少了,也就是该走的也不走了,谁不怕路上出事?—村路能望之处,连个鸟影都没有。大强的心顿时像地上的雪凉之又凉。
“还是不去为好,这样的路容易发生事故。”村邻看出了大强的疑虑,友好地提醒道。
“嗯。”大强赞同地点了点头。
忽然,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点儿。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大强使劲睁了睁眼,看明白了,是一辆黑色轿车,像毛毛虫一样慢慢向村庄移动。
“还真有不要命的!”他自言自语地又嘀咕了一声。屋檐下几个村人也好奇地探出了头。风雪中那辆黑色轿车离他们又近了一些。
“嗐!下雪天路不滑。”有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进了。黑车渐渐驶进村庄。大强迫不及待地走向前,缓缓地扬起手;司机慢慢滑下玻璃,脸上写满疑问。
“师傅,路好走吗?”
“慢些走,没事。”司机放下疑问,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哦!”像炉火的暖流从大强的心底油然而生,他舔了一下落在嘴角的几片雪花,温热。
他赶紧走回了家,他要去他表弟家。有三年没去他表弟家了,正月初三都是表弟来看他,他有些过意不去。三年前,他的父亲,也就是表弟的舅舅去世后,由于穿孝,正月里不走亲戚,借这个理由,他哪里也没去。今年他要首先去看望表弟,以示表弟对他的敬重、往来之情。其实姑母在的时候,大强都是正月初三去表弟家看姑母,姑母不在的时候,初三照样去,雷打不动。三年已过,再不去,就有些生分了。
“还是不去为好,这大雪漫天的。再说老的都不在了,表兄表弟走不走动都无所谓了,不知你怎么想的。”大强发动好车,正要跃跃欲试,妻子早已站在他身后,两眼飘着担忧和不满,话语刻薄又实在。
大强饱满的情绪霎时又降了下去,刚要挂挡的脚也挪了回来。妻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要不给表弟打个电话,路好走了再去。”
大强瞅了妻子一眼,身子不甘地从车上又移了下来,他没打电话,他在拼命地抽烟,一支接一支,仿佛吸烟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姑母和父亲在的时候,嘱咐大强和表弟,等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兄弟两个一定好好相处,互相帮助,不要姑死了舅埋了,剩下老表不往来了;还特别嘱咐年纪小的表弟,要多看望大强……
大强又想起刚才那辆黑色轿车……大强熄灭的火焰霎时又被红红的烟头点燃了,他望着仍在嗔怒的妻子,憨笑着讪讪说:“没事,路上有开车出门的人。”说着摸起车钥匙,又要往车里走去。女儿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爸爸,你不能去。你去,我和我妈在家都不放心,就像我妈说的那样,等路好走了再去吧!”
看着女儿一脸哀求,大强无力地把脚又缩了回来:“可我年前已和你表叔说好了的,今年初三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去的。”
“可以更改嘛!我表叔不会不通情达理的,这样的天气,让他也不会来的。”
“那……”大强沉重地喟叹了一声,全身恍惚起来。好久,他回到屋里坐了下来,不再抽烟,而是在想怎样在电话里把去不了的理由和表弟解释清楚。
“那是一条神奇的山路,把人间温暖送到边疆……”他正想把电话给表弟打过去,彩铃响了起来—表弟打来了电话,他惊喜地连忙接起。
“表哥,在家吗?”
“嗯,在,表弟。”
“我在你村后,电动三轮车胎破了,快出来帮我推一把。”
大强惊呆了。清醒过来后,连忙吆喝着妻子闺女,就奔了出来。
在跑去的路上,大强豁然又记起—去年在电话里,表弟曾说过:“不用你来看我,我先去看你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