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作者: 林热军办公室的同事小陈对我说:“林老师,万兴村有戏,很好的戏班,两万多元一夜,您有空去看看?”小陈夫妇是有名的越剧迷,台州市内哪个戏班好,哪个角儿好,他们知道;哪里有戏,他们也知道,只要有时间,哪怕驱车几小时也会去看。我说:“好的,周六下午去看看。”
下午,我信步向万兴村走去,头脑里有关小时候看戏的情形一一浮现。其实,小时候看戏,并不是真喜欢戏,只是喜欢看戏时的热闹劲儿,而且看戏时还有零食吃。
20世纪80年代初,在田头村,看《十五贯》。那时来的人特多,上下三村的人都来了,真的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不要说操场上站满了人,就是树上、墙上都爬满了人。结果,一堵墙倒了,一个小孩子的脚骨折了。印象最深的是在外婆村里看戏。那里有一个老式的戏台,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它沧桑地演着戏,也沧桑地看着人们一辈辈地来,又一辈辈地去。老人们坐着看戏,年轻人追着小旦、小生看,孩子们则是打闹、嬉笑。
我们不喜欢听戏,我们喜欢武戏,看见戴雉鸡毛的武将拿着枪出来了,我们一下来了兴致。翻筋斗的小兵,是我们的最爱,我们数着数,大声呐喊着,场内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只可惜没有几分钟。
戏中最精彩的是唱莲花落的部分,大多是落难的小生或旦角在讨饭时唱的,他们跪在台上凄凄惨惨、如泣如诉地唱他们苦难的身世。看戏的阿婆大妈、媳妇姑娘们想起了自己的苦,不禁泪眼婆娑。台上哭,台下也哭,哭成一片。台下的人纷纷地向台上扔零钱。后来,我知道这叫互动,让看戏的人与戏中的人有直接的交流。这个情节的设计很好,既讨到了钱,又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我又想起了在下山头村看戏发生的事。那次是不对外村卖票的,我故作镇定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居然没有人拦着我。他们要么把我认作本村人,要么不想为难一个小孩子吧。逃票时的提心吊胆,成功后的窃喜,恍如昨日。
锣鼓声把我拉回到现实,戏台就在前面。进入场地,首先看到的是各种吃的、玩的摊位,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更有几辆豪华的烧烤车,这是当下才有的时尚。操场上搭了一个大的棚子,这很好,免得看戏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看戏的人很多,棚子下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大多是阿公阿婆们,还有一些小孩子。台上临海华众越剧团正在演《玉堂春》,演员们的唱功了得,尤其是旦角,唱得细腻婉转,柔和圆润,缱绻悱恻,至性至情,一句一字,如水珠一滴滴落在我们的心中,泛起阵阵的涟漪。正是:“江南灵秀出莺唱,啼笑喜怒成隽永。”演员们的身段、动作、表情,一招一式都很专业。观众看得专注,场内几乎没有声音,看到王金龙一年花掉三万六千两银子,不禁暗暗叹息;看到老鸨见钱眼开,没钱就变脸,忍不住点评几句;看到苏三蒙冤受难,为她伤心难过;看到王金龙与苏三重新团聚,喜形于色。这样看戏的情景,超出了我的预期,正是我所希望的,心里很欣喜。
戏班更专业了,过去往往是拼凑的草台班子,现在都是专业的演员。服装淡雅清丽,形式多样,不同的身份穿不同的衣服,一个人不同场景,穿不同的衣服;音响很好,声音听起来很清晰、立体,伴奏的二胡、三弦、鼓、锣、笛、箫、唢呐等,各行其是,合板合眼,合仄合韵;背景也很棒,能做出风、雨、雷、电等特效;唱词则被投射到舞台的边上。戏班的总体水平比过去的戏班不知强了多少倍。
戏还是那个戏:才子佳人相见欢,私订终身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奉旨完婚大团圆。但现在观众少了那些悲苦的成分,多了喜庆的气氛。“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戏演绎人生,扮演春秋,寓教于乐,起着传授知识、解说历史、启蒙美感、寄托情感、慰藉心灵、教化道德等作用。老百姓有钱了,一个村庄可连做二十多夜的戏,赞助一些,每户凑一点儿,就能从容应对。
戏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必将蓬勃而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