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贝多芬玩儿摇滚
作者: 么敖贝多芬的摇滚“人设”乍听起来荒诞离奇,但事实上并非空穴来风。音乐人和评论家都将“摇滚乐精神先驱”的称号赋予了300年前对摇滚乐闻所未闻的贝多芬。究竟为何?他们无疑看重贝多芬作品中的反叛与逆行精神,和摇滚乐的气质殊途同归。双语音乐剧《摇滚吧!贝多芬》将观众代入大师的反转人生,完全颠覆以往的刻板认知,突破了古典音乐家的既有形象,以全新的视角想象一个与众不同的百变贝多芬,在互动中沉浸式体验音乐跨界的乐趣。当交响乐的辉煌乐章伴着蹦迪的“魔鬼”步伐,当贝多芬的钢琴与现代的电吉他一同奏响《命运》时,音乐调动起的兴奋情绪绝对会将观众预设的违和感抛在脑后。
严肃只是古典乐的外表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古典乐向来以“高大上”示人,整齐划一的乐队、严肃的氛围,观众就算是鼓掌、叫好都要有分寸,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出洋相,冒犯了表演者。而摇滚乐给人的印象则截然相反,它似乎有一种集体无意识的魔幻力量,或迷幻或躁动,观众随着主唱节奏分明的韵律摇摆起来,就像波浪一样排山倒海,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无需彩排就可以达成。
作为“二战”之后美国流行音乐里不可小觑的类型,摇滚乐迷自然而然将二者的融合归于摇滚乐超强的兼容力和适应性,它的魅力在于“百搭”,又不会被其他类型的音乐所同化;而古典乐迷则笃定,长盛不衰、登得上大雅之堂的古典乐才是一切音乐的基石,它足以跨越语言的界限,成为世界上传播最广的音乐类型。
大多数人可能难以想象,这两种看似不搭的音乐从上个世纪50年代摇滚乐诞生起就开始了跨界合作。金曲制作人莱伯和斯托勒操刀的《我的宝贝来了》 为摇滚唱片史首次使用管弦乐伴奏开了先河,经典管弦乐曲《野蜂飞舞》加入了摇滚元素之后成了美国流行乐坛的畅销金曲,皇后乐队的代表作《波希米亚狂想曲》洋溢着古典歌剧气息。
从上世纪80年代起,古典乐与各种风格的音乐的跨界越发频繁,对业内专业人士无疑颇具吸引力,这样的合作也笼络了不少乐迷的芳心,让人无法抗拒。广为人知的迪士尼动画片以及好莱坞电影里的背景乐,很多都源于古典乐及其改编,传播范围之广足以见出其可塑性,就连摇滚乐手们在创作时也不忘将前辈代入歌词。成立于90年代初的“德国萨克斯大师五人组”将爵士—古典跨界带入室内乐,他们对贝多芬的作品进行自由改编,在精彩的演奏之间穿插娱乐表演,打破往日古典音乐的沉闷,令观众有幸感受其时尚动感的魅力。每个时代对阳春白雪高雅艺术作品接地气的“化用”,虽然不能从根本上帮助观众深入理解其深刻内涵,但至少给了它们一次重新被接受的机会。
美国黑人歌手、摇滚乐的先驱查克·贝里(Chuck Berry)在与披头士乐队合作的代表作品《摇翻贝多芬》里唱到:“超越贝多芬,把这个消息告诉柴柯夫斯基。”这首看似荒诞疯狂的歌名事实上源于贝里少年时代一段苦不堪言的学琴经历,当时家里只有一架钢琴,喜欢古典乐的姐姐总霸占着琴弹贝多芬,因此歌词恰如其分的解释其实是“滚开贝多芬”。这首歌在摇滚乐史上有着深远的影响,也就是他这一句叛逆的叫嚣,为摇滚乐写下了划时代的脚注。音乐家莱昂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曾说过,“如果不是查克·贝里摇翻了贝多芬,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在音乐史上有一席之地。”移动乐队(The Move)后来在这首歌的前奏加入了贝多芬《命运》的旋律,通过改编向经典致敬。
在当代流行音乐史上,摇滚乐与古典乐的先锋实验早已不稀奇,世界闻名的金属乐队Metallica在千禧年前夕的演唱会,还有崔健和交响乐团联袂奉上的摇滚交响音乐会上都有呈现,脱胎于歌德诗剧《浮士德》的本土音乐剧《摇滚浮士德》中,古典弦乐与金属摇滚分别代表着光明救赎与黑暗势力,在浮士德的生命中轮番登场,给观众耳目一新的视听感。
贝多芬“人设”戏剧性反转
正如音乐大师保罗·亨利·朗所说,“器乐在整个19世纪余下时间的发展都是在贝多芬的符咒之下,没有一个音乐领域的真正灵魂不是归于他。”作为古典乐典范的集大成者,贝多芬的作品里不乏脍炙人口的曲目,流传最广的一首当属《致爱丽丝》,仅仅三分钟的小品俘获了好几代人的芳心,这首创作于贝多芬事业巅峰时期的作品洋溢着喜悦,那时的他还未完全失聪,对人生充满期待。他和少女特蕾莎坠入爱河,将绵绵情意谱写成婉转的回旋曲式。然而,作品出版时却闹了乌龙,《致特蕾莎》错写成《致爱丽丝》,也应和了贝多芬爱而不得的结局。在讲述贝多芬的传记电影《不朽真情》中,这首曲子连同他一系列代表作贯穿起了整部电影。
贝多芬的作品一向受到电影导演青睐,《致爱丽丝》甜美悠扬的曲风被运用到了不同类型的电影里,而且每次出现都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电影《罗斯玛丽的婴儿》渲染悬疑的氛围,钢琴曲《致爱丽丝》响彻空荡荡的公寓楼,听不出美好意味,反而加剧了恐怖感。在昆汀·塔伦蒂诺的电影《被解救的姜戈》里,每当赏金猎人金·舒尔茨回忆起那些残忍的杀戮场面,耳畔就会想起这首名曲,舒缓的音乐伴着脑内剧场上演的暴力场景,反差极其强烈,更具震撼效果。

音乐剧《摇滚吧!贝多芬》以美国著名摇滚歌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猫王)的去世为背景,巨星的陨落引发了蝴蝶效应,同年,人类向太空发射“旅行者号”探测器,探测器里安放的“旅行者金唱片”收录了地球文明最伟大的音乐。数百年之后,“旅行者号”遭遇故障,古典乐界的“摇滚明星”贝多芬穿越到鸡蛋星球……在不可知的未来,摇滚乐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糊涂蛋和小机灵这对欢喜冤家与贝多芬分享摇滚精神,唤起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在活跃的氛围中,观众不再像以往那般正襟危坐,而是在主人公的带动下“摇摆”起来。
歌剧里,贝多芬“人设”的反转其实有据可循,业内对他的评价确实是“一身反骨”。他对于阿谀奉承反感至极,而且绝不向权贵低头,和朋克音乐里“反主流”的观念一拍即合。英国朋克鼻祖之一的“性手枪”乐队(The Sex Pistols),其代表作《天佑女王》里的歌词炮轰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媒体采访中乐队对英国王室成员展开人身攻击,其反君主制的态度和贝多芬如出一辙,其摇滚精神也因此实锤。如果说《月光奏鸣曲》的温柔沉着的音色可以治愈内心的焦躁,那么《命运》中贯穿始终被贝多芬称为“命运敲门声”的特定音调,与流行音乐人视为爵士乐即兴重复段有着某种渊源。
与摇滚圈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古典音乐人不止贝多芬一个,酒量惊人的莫扎特在聚会上异性缘“爆表”,美国摇滚明星帕蒂·史密斯称他为“朋克摇滚乐手”。当后世反观朋克,批判它除了制造噪音以及宣泄不满的粗俗歌词再无其他创新时,至少诸如贝多芬等古典音乐大师的加盟让虚空的躁动增添了信仰的力量和人生的启迪。
(责编: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