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似锦(外一篇)

作者: 张卓

深秋已初露冬色,普达措的属都湖上时不时飘过一阵雨。皮一天强忍着“高反”,在湖边零散的石地上找寻着五色花石。

松赞林寺的石阶看起来高不可攀,独克宗古城的四方街已生起篝火。黑皮羊肉的膻味与清晨采摘的松茸菌的香气一并在煮沸的铜锅中不断升腾。湖地草原上牦牛吃草,马儿奔跑,给连说话都觉得头晕的皮一天带来了些许惬意。

方美妮在雪乡的查干湖鱼馆注视着升腾的水汽,一锅沸腾的湖鱼乱炖裹挟着满满的东北情怀。大雪初至,整个雪乡一片白茫茫,身边的机组人员围坐在一起,热闹非凡。方美妮透过窗子看见主街上一个系着棕色围巾笑容阳光的男人走过,回想起圣索菲亚教堂的鸽群前有着同样围巾和笑容的那个男人,不禁嘴角微扬,小小的一口烧酒变得苦甜苦甜的。

两江交汇处,洪崖洞影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不夜的重庆街头流连。莫初扇听见游轮的鸣笛,注视着江面的水波涟漪,自己修长的身影仿若在霓虹中投影到了眼前。一路漫步,山城特有的夜色弥漫,特有的味道如初,特有的情怀犹在,夜空中的索道像一盏小灯,在五光十色的画面里游荡。她寻得一处隐蔽却火热的老火锅店,坐下来,要上一份“九宫格”,在等待的时光中,看着一锅满是浓郁牛油味道的红浪不断奔袭着盘旋冲上天空。恍惚中,对面好像坐下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多年来一直长在自己的眼中、脑中、心中,从未离开过。

在一幕又一幕看似平常却又十分独特的空间中,很多人的思念交织,随着无数介质,在同样的时光中传送。如深秋树下的黄叶,如严冬皑皑的白雪,如早春滋润的雨滴,如盛夏火热的骄阳。

在一段又一段看似平淡却又十分精彩的故事中,很多人的记忆接驳,随着无数次注视的目光,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等待。最终,或邂逅,或失落,在你的、我的、他的、她的生命中。

不管怎样,一路繁花似锦。

与雪有关的时候

莫初扇喜欢下雪天,学生时代的东北,一到冬天就有一场接一场的雪下个不停。她漫步在操场上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雪花漫天飞舞,在校园的路灯下茂密地飞行,她多愁善感的情怀就会泛起,然后默默地守望着皮一天,那个喜欢在雪堆里打滚儿的阳光少年。

方美妮不喜欢雪,她会想起自家院子里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雪地上那一串冒着热气的血迹。天亮的时候,血迹与雪混为一体,红与白的晶体异常鲜明刺眼,母亲泣不成声的纤细身躯在雪地里显得很无助。所以,她不会陪着皮一天在雪地里玩耍,尽管那时的皮一天看起来依旧阳光。

皮一天抬起头,呼出一串与雪花形成直角的哈气,顺手抹去沾在睫毛处的冰晶。北京的第一场雪如期而至。视线随着雪花盘旋,他看见在操场上漫步的莫初扇,穿着紫红色的羽绒服,肩膀上白色的雪花滑落,黄色绒帽上亮晶晶的映射着青春的光华,雪地棉踩在厚雪处发出饱满的回响,那少女的柔弱在厚实的倒影下令皮一天心生怜悯与疼惜。旁边一辆911S顶着夜色从身边驶过,尾灯漂亮极了,好像工体纸醉金迷的霓虹之夜。皮一天看见方美妮吊带配皮衣,波浪发梢有些许亮晶晶的雪片,炫赫门的甜与她的火辣相互映衬。方美妮老远见到自己便开始摆手,小跑儿过来,埋怨道:“陪乘务长两口子吃饭,烦死了!以后早点儿给我打电话啊!”

那少年时代的清早,皮一天从方家的小院子里看见了方美妮的父亲躺倒的身躯与血红色的雪地,那刀尖闪亮闪亮的,反射着东北初升的阳光。后来,方美妮总望着雪地发呆,在每每飘雪的北京的夜里,小妮子总是黯然些,后知后觉的皮一天会在她睡着后擦去她眼角的泪痕,直到天明。咯吱,咯吱,雪地里的声音在喧闹的周末略显青涩。皮一天继续慢慢穿过夜色,他看见莫初扇细长的凤眼睫毛闪亮,他看见方美妮微卷的发梢五光十色。

从那个年代至今,一切都没变,一切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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