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青春不迷茫
作者: 柳钰源今年夏天的雨格外多。
这是一个很闷热的午后,和昨天一样。我眼见着一团团乌云堆叠起来,在天上铺展开墨色,更北边却是晴朗的。于是,流淌的墨像遭遇了断崖,跌出一条瀑布—阴与晴显得泾渭分明。
我的目光从天空挪到窗边,那里有一个比巴掌大些的蛛网。精明的猎手织出陷阱,已经借此饱餐一顿。忽然,一只米粒大小的飞虫粘在了蛛网上,带着无所畏惧的气势,糊在蛛网的边角。我眼看着惨剧发生,却因为隔着层玻璃无从助力,只好冷漠旁观。
这小东西拼命地挣扎起来,整个蛛网都在颤,它拼命扑扇着翅膀,竭力去挣脱身上的枷锁。或许,这只小虫正在祈求着重获自由,可它并不知道蛛网上让人麻痹的毒素早晚会要了它的命,也丝毫觉察不到来自不远处的两道冷冷视线,它只是用自己笨拙的方式扇动着那比米粒还小的翅膀。
轰—一声怒吼响彻天地间,树被风吹得前仰后合,歪着身子向西边倒去,眼见着那蛛网颤动得更厉害了。我简直分不清,此刻它的颤抖是因为那不幸生命的抗争,还是因为此刻呼啸的风?很快就有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摔在地上,碎了;扑在玻璃上,划出了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我看着那只虫,它依旧没有挣脱,悬在蛛网上随着狂风被暴雨砸得东倒西歪,倒像抓住了暴雨中救命的绳索似的。我弄不明白小虫到底是在挣脱束缚,还是依赖着缠在他身上的蛛网救命。
作为冷漠的旁观者,我未必不是那只被吊在蛛网上的小虫。我正观察它,它也许正在暴雨中轻蔑地凝视我。是的,我所处的屋子,乃至周遭的整个世界也像一张网,我也是一只既想挣脱,却又抓牢了网壁,以免被淹没在暴风雨中的小虫。
我和它静静地对视着。
又一阵更猛烈的暴雨来了,唰—一下把半张蜘蛛网糊在了窗户玻璃上,那米粒般大的虫子竟然奇迹般地没有被拍在玻璃上成为标本。闪电在乌云里扯出道口子,光短暂地露出一点点,旋即又被严严实实地盖住。雷又一声怒吼,但雨应该是在渐渐变小,蛛网摆动的幅度也小下来了。
果不其然,夏季的暴雨下得急,走得也更匆忙。很快,雨势便弱下来,乌云一点点散开,灰色的天空逐渐渗出蓝色,继而像被切开了外壳的石头,露出翡翠的内核。
我心里还惦记着那只小虫。虽然,“爬虫怕黑、怕打雷”几乎成了我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此刻却升起一种敬意。这敬意流淌过四肢百骸,汇入心脏,在终点汇集起来,轰的一声炸成了火树银花不夜天。
我想探寻敬意的源头却找不到,毕竟正处于青春的迷茫期。这感觉就像抓住了一团糟的毛线团的一个线头,却没有时间厘清。再去看那蛛网,破损了大半,唯有挂在玻璃上的小半张“标本”证明着它曾经存在过。小虫依旧静静地,一动不动,它也许是死了,身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
不,它还活着。
就在这个下午,我与一只最平凡的却又拼命抗争的生命邂逅了。它在冥冥之中正教导着我什么。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在下一个瞬间,它会振翅高飞,去拥抱属于自己的自由呢?
虫,暴雨,蛛网。经历了这个惊心动魄的午后,也许我的青春不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