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遍布“小镇创业者”
作者: 陶短房加拿大这个国家地广人稀,常住人口超过100万的都市仅多伦多、卡尔加里、蒙特利尔、温哥华4座,住在这几座都市之外的加拿大人自然都算住在“小镇”;就算这几座大都会,其实也都是由众多“小镇”拼凑起来的“都会圈”,我所住的大温哥华都会区,就是由21座小镇拼凑而成。
加拿大自21世纪初进入“后工业化时代”,制造业滑坡,大企业雇员数下降,“小镇创业家”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如今俨然成为就业大军中不容忽视的一极。
在这里,想当个创业家起步门槛是很低的:加拿大6大银行之一的皇家银行有一项“初创账户计划”,允许任何成年公民或永久居民通过该行的银行经理注册初创企业,只需49加元,开设企业账户还可获得20个免费专用邮箱、“无限专用域名搜索”,以及300加元的一次性“红包”和免费支票簿。在加拿大,初创企业本身无须专门注册经营范围,只要拥有特定相关行业的“准入”资质就可以从事该行业业务。
“小镇创业家”在加拿大都经营什么范围?
在传统北美励志书刊里,往往渲染少年在自家车库里鼓捣的“车库作坊”,即特色制造业,像福特、苹果、IBM这样的国际品牌,当年也是从“车库创业家”起步的。时至今日,执着于“车库创业”,从小微制造业做起的“小镇创业家”仍有不少,且因为网络办公、3D打印等技术的成熟,拓展了不少新领域,比如我的一位朋友,以前在国际大企业做美术设计,后来就在自家车库做了个隔间,备了一套“行头”开始单干接活,疫情前业务做得很是红火。
专门从事加拿大初创企业研究的专家费比什,在名为《2023年最值得关注的加拿大初创公司》的研究报告中指出,加拿大2021年初创企业融资总额高达136亿加元,每年新诞生初创企业近10万家。
不过因为整个北美都早就进入“后工业时代”,“非标非制式”的“作坊加工”产品,上竞争不过有品牌和大企业扶持的高档产品,下拼不过靠量取胜的第三世界低档进口货,“容错率”越来越低,“存活率”也越来越不乐观。因为工作关系,我在不到20年时间里先后结识过四五十位从事“车库作坊加工”的小镇创业家,如今尚坚持者寥寥无几,确认壮大成大中企业者仅一家,那是个由3个大学在校生在车库里创办、为“车库游艇”(可以放在车库里并用家用小汽车拖着走的小型廉价游艇)生产复合材料配件的初创企业,如今虽有一名初创者中途拆伙,但已成长为拥有独立办公/生产场地的股份有限公司,业务范围也拓展到无人机复合材料组件等相邻产业。
一些新兴创意产业,受到硅谷等初创企业成功榜样的感召,凭借“一招鲜”,依托院校、天使投资人、政府扶植项目等异军突起。这类企业在短短几年间就取代了“车库创业家”的地位,并不断营造新的“小镇创业家”神话。今年9月初,我的大儿子作为大一新生,赴加多伦多大学报到,报到时从学生会收到的见面礼之一,就是一叠该校初创企业孵化的“神话故事”,这些神话故事会告诉您,2013—2015年多伦多大学孵化的初创企业平均每5天提交一项新专利,平均每21小时创造一项新发明,该校3/4的发明专利出自本科生、博士生和在校博士后创办的初创企业——然后顺带打一个“本校罗特曼管理学院有偿开设68门初创企业课程,涵盖初创各方面”的友好广告。看到我儿子是华裔,发放资料的老生还“对口介绍了”华裔前辈的成功事迹,这家由该校应用科学与机械系学生(已毕业)朱嘉钧、闫思成和罗丁格创办的初创企业发明了号称“世上最节能且不烫手的LED灯泡”,第一轮在线融资27万美元,据说得到李嘉诚“维港投资”入股扶持,成为“多大孵化”至今不可替代的初创神话。



很显然,“无烟初创企业”更符合时代和“网红热点”的需求口味,因此仍被热炒哄抬。2023年8月8日,以财经报道见长的彭博通讯社刊出《多伦多取代硅谷成为人工智能创业中心》一文,引发广泛关注。实际上,“多伦多会是下一个硅谷”的预言由来已久:2017年5月,在由多伦多大学罗特曼学院马丁繁荣研究所举办的一次论坛指出,当前多伦多涌现出多种令人印象深刻的至少十几家高科技公司,大批资金、人才也源源涌入,加上多伦多和卫星城市滑铁卢本就是高科技人才高地,因此“多伦多在世界各地竞争下一个硅谷的赛跑中处于有利地位”。高科技公司的每份好工作都会创造5个溢出工作岗位,即“乘数效应”,多伦多正处在这个效应方兴未艾的阶段。不仅如此,他们认为当初硅谷的兴起,“校友经济效益”居功至伟,而这种效应如今在多伦多出现了,众多由当地名校校友创办的小型高科技初创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根据相关报告,截至2022年3月的一年,约有28.6亿美元的风险投资流入安大略省,同比增加了206%,而多伦多正是安大略省的省会。报告称,在这12个月内,多伦多和安大略省预计创造了22458个人工智能就业岗位,比上一年增加210%。报告称,大约有1007名硕士生就读于人工智能项目,而去年这一数字为700人。




除了上述两大类小镇创业家,还有另一类被称作“皮卡创业者”“背包创业者”或“手提电脑创业者”,他们不一定有固定的办公经营场所,业务则以拾遗补缺为主,如许多缺乏专业技能的毕业生和初入职场的年轻人热衷的“邮箱服务业”(在社区邮箱散发小广告提供各种服务,如修屋顶、剪草坪、通下水道等),以及忽冷忽热的快递、网购、产品直销等。这些创业家的家底比前两类更薄,其中不少人仅仅将创业当作两次就业间隙的避风港,但占用资金少,船小好掉头,因此虽然从个体看存活率低,但就总体看却是 “打不死的小强”。
首先,活下去
号称“加拿大无烟初创企业孵化器之父”的罗特曼管理学院院长麦克莱姆,常会给兴冲冲花大钱报“创业指南课程”的学生泼冷水,他指出,在当前整个社会,初创企业、尤其是最热门的“无烟初创企业”生存状态都很恶劣,加拿大尤其如此。他会告诉学生,能勉强存活5年的加拿大“无烟初创企业”还不到一半,而真正能成长为正常企业的甚至刚过1%,他认为, “商业化和规模是初创企业走出孵化器的必要条件,但加拿大两样都缺”。
曾红极一时的“无烟初创企业家”——以“对话式小说创作平台”一度名声鹊起的Wattpad创始人刘雅伦、曾依华夫妇,回顾2006年创业之初时仍感到后怕,因为当初他们和另一位合伙人袁亦方很快发现,自己仅仅具备创意和电脑技术,但怎样融资、招聘和管理,怎样拓展宣传,全部一窍不通,刘雅伦锁定40位潜在投资者,但其中39人未听完路演就拂袖而去。
而在温哥华,一位帮助“车库创业者”融资的投资经纪人曾发出感慨,即便在“车库创业神话”走俏的当年,能从千百企业家里杀出血路的也不过是极少数幸运儿,且他们中许多人都有各自的“虾路蟹路”,有的有特殊关系能拿到条件不错的融资,有的能较他人更轻松地“傍”上大企业,以极小的体量分享大产业链一杯羹,从而迅速捞到第一大桶金,还有的抗击打能力异乎寻常。事实上,号称高大上的“无烟初创企业”,在这方面更加残酷,因为“无烟产业”门槛更高、对资金链和市场准入的要求也更苛刻,生态链上的竞争当然也更激烈,仅凭一手绝活和一腔意气的“愣头青”在生态圈中闯出一片天的概率,着实不太高。
创办可穿戴心脏监控设备的初创公司Nymi的马丁,在创业初走过一段弯路,他和合伙人非常注重拜访潜在客户,并认真听取反馈,很容易被“我喜欢你们的产品和创意”这类客套话感动,并为“如果这个地方再改进一下我们一定买”的反馈激动不已。但初创企业经营者缺乏经验,很难分辨出哪些是真的意向,哪些只是随口敷衍,而紧绷的资金链、拮据的人手和精力又让他们经受不住过多的无用功。
那么怎样才能避开雷区,实现小镇企业家的完美进阶?“无烟初创公司”的幸运儿杉农的经验是“当断则断”和“及时止损”,她曾拍板在公司经营状态最佳时和当时占出资比重90%的天使投资方决裂。“因为他们和我选中的投资方向背道而驰,而我坚信我是对的”。显然,许多“翻车”的初创企业,都是把过多精力和时间浪费在反复比较数据模型,绞尽脑汁研究所谓“理想操作方案”上,却唯独在实际启动上犹豫不决,结果竞争者摔倒两次后爬起来走远,自己却永远失去了起步的机会。
在加拿大,20世纪初和2017—2019年是“无烟初创企业”融资的“旺季”,很多这类企业或借此做大做强,或成功套现,而在2005年和2020年开局的小镇冒险家们,却集体遭遇寒冬,甚至都来不及犯错就已出局。
加拿大创业环境的好与坏
著名初创天使投资人鲁弗洛认为,加拿大曾拥有很多著名的科技公司,但其初创企业和风险投资行业仍相对较小、分散且胆怯。加拿大的创业中心往往保持独立,即使是多伦多和温哥华等英语市场也没达到应有的一体化,可谓“举国皆小镇”,真正的“小镇”更不用说了。
《纽约时报》在《多伦多,悄然蓬勃发展的科技小镇》一文中指出,苹果、亚马逊等国际企业已纷纷抢滩多伦多市,令其成为美国城市最强劲的对手之一,该文称多伦多科技工作者数量超过了芝加哥、洛杉矶、西雅图和华盛顿特区,仅次于纽约和硅谷居北美第三位,多伦多的科技劳动力增长速度也比美国快。文章认为,与许多城市不同,多伦多可能拥有维持这一趋势所需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