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

作者: 程剑

随着一束绚丽的光芒,我飞临一座城市的上空,但见立交桥上车流如潮,一幢幢摩天大厦高高耸立。心想,于此城玩儿一回倒也不错,这里一定能展开我一段未知的旅程,也许能让我明白许多困扰我的问题。随即,我便停落于一个十字街中间。所有小车四面停歇,只见人流鱼贯而行。只是,我俊美的眼睛里含有一丝淡淡的忧郁与迷惘,不知该往何处行走。此时,一位姑娘朝我走来,介绍自己是一名郊区中学的老师,名叫李欣。她身段颀长,长发飘飘,皮肤黑黑的,眼睛却大大的。

“和你做个游戏!”两绺瀑布似的长发泻下遮盖了眼,她将之一甩,霸道地说。“游戏?什么游戏?”我很好奇。“竞爱游戏!把你复印两个,你俩在一年内为我的爱情竞争。谁失败谁淘汰出局,谁成功我就敲定做他的女朋友。”我认为这游戏很无聊,好像电视里无聊的娱乐节目,却不知为何能让不少人兴奋。正想拒绝,她大声道:“知道你不敢!再说这游戏,能体现出人的价值,不勇敢,不敢赌。”“好吧……我参加,但能不能不叫游戏,叫比赛好吗?”不想被人想成懦夫,也许她说得没错,能比出自我价值有多大呢。“哇,就叫竞爱比赛!”她兴奋得一只手高高举起,想打我一下,手抡到半空却放了下来。

车辆开始匆匆前行,好几只鸟儿在天空翻飞,好像也来凑热闹。

李欣知道我的姓名后,带我来到附近一家打字复印店,叫我钻进一个竖式机器里。憋闷一会儿,一阵“吱吱”响后,老板开门让我出来。此时,我看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他是黑色衣裤人。这是因为老板把我的白色长衫与休闲裤调色成黑色后复印的结果,而我仍然是白色衣裤人。她把黑色衣裤人取名为汪杰,让我俩互相认识后,要求两人永远黑与白不能换装。

她带着我俩,郑重宣誓:“你们在一年内为得到我的爱情而竞赛,谁成功谁胜出,谁失败谁自然下去,有没有信心?”“有信心。”我俩齐声回答。她突兀地做出要拥抱我俩的亲昵动作,我慌了,躲闪过去。现在的女孩儿怎么了?这么胆大、奇特,让人觉得恐怖。汪杰顺势往她身上靠,李欣却闪开。这个家伙,男人的脸都让他丢尽了,怪不得男人让女人瞧不起。“不过你们一定要做朋友,谁把对方当情敌,就开除谁,我不喜欢小气的男生。”

就这么比好了,我也不想刻意去争取。因为,我从开始就对这场竞赛的意义失去了信心,或者说对汪杰和李欣失去了信心。但是,我不好临阵脱逃,那样真要被李欣骂成懦夫了。再说,反正来此城也无事可做。

“能为你这样美丽的公主竞爱,是我的荣幸,可你不能单独和清泉在一起。”“这个放心,为做到公开、公平,我绝不会隐瞒一方,去和另一方约会。祝你们成功!再见!”她笑靥如花。

不知怎么,我俩现在是为民服务中心的副主任,主任吩咐去督查为民服务窗口的工作情况。

在为民服务窗口,几个人围在橱窗前往里瞪眼。一位妇女收回目光嘀咕道:“这叫什么工作作风,上班时间在电脑上打牌。”“我要办事。”一个男人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嚷道。“没看见我忙着呢!”里面的女办事员没好气地说。“你明明在电脑上玩儿游戏呀。”一个小伙儿反驳。“那怎么的?我正忙着呢!”女办事员不屑地说。我靠近,从外抬眼望去,瞥见对面墙壁挂着的文明办事挂牌上赫然印着:禁止串岗、禁玩游戏。再看女办事员,确实在电脑上打牌。怎么这样子!真的没有一点儿负责精神,没有一点儿工作纪律。我生气,敲了敲上方的玻璃:“同志,你工作时间违反规章制度。”“不能等下?”女办事员说道。李欣?办事员居然是李欣?她不是教师吗?我惊奇纳闷儿。“不要焦急,不就等一会儿,一会儿算什么。”汪杰对群众说,然后也敲敲窗对李欣谄媚地笑:“我叫他们等会儿,这有什么好急的,你说对吧。”这个没有原则的爱拍马屁的家伙,让我很反感。

我更生气了,再次敲窗:“我俩是你的副主任,工作时间怎么能打游戏呢?”她惊了惊,但马上镇定地关掉游戏窗口,端起杯子呷一口茶,冷笑道:“这儿的主任是我舅!”“我早知道了,清泉老弟。”汪杰低声笑着对我说。有人了不起呀,有人就可以无法无天吗?我就不信这个邪。“我要建议你舅舅处理……”我不自觉地右手五指伸开,按向柜台上。不知怎么,几位群众没有了,李欣却站在我俩面前哈哈大笑:“今天的情况是我设计的,看你俩表现。”

我想打退堂鼓,心想李欣这丫头不知又会玩儿什么花样,让人受不了,果然来了。“想一夜,想出一个最有意思的事,哈哈……”汪杰伸出大拇指举着直晃,“O”着嘴,“李欣大智大慧,事情一定精彩无比。”“对,我要让你俩打擂台赛。”“比武打架吗?我甘拜下风,我退出。”她眼乌一下,骂我浅薄,随后宣告要在奋飞广场布置擂台,让我俩坐台中征婚,看谁成功率高。

奋飞广场佳丽云集,不远处的喷泉乱飞,楼宇却沉默着。李欣让我俩各自先来一通征婚演讲。汪杰先说,口若悬河标榜自我如何优秀,如何成功。我对他的“口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的人真是有才呀。但是汪杰,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吗?汪杰言毕,李欣叫我站起演说。我站立起来,竟不知从何说起,本想老实交代并不出色的人生经历,听汪杰“激情飞扬”的报告后,反而颇觉“窘丑”了。在李欣的催促下,我振作精神,心底无私天地宽啊,我平实地介绍了自己。

不久,擂台下的佳丽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主持人李欣拿起话筒大声说话:“美女们,大家静一下。台上的两位先生,谁看中就上台来,与你心仪的他到后面的房间叙一叙,美女愿意了,出来后到我这儿登记,并说明是为清泉,还是为汪杰登记的……听清楚没有?从这边一个一个上来,对,从这儿。”

擂台赛一直摆到夕阳西沉,当我俩从后房走出,汪杰迫不及待地问李欣情况,她诡秘一笑:“我数了一下,有三十一位佳丽找你谈话,而只有八位找清泉谈话,至于谁登记的人数多,暂不宣布!”我揉搓双手,用一只手捏揉自己的耳垂,料定这次又败了。败了就败了,如此比赛,胜出又有何意义。

明朗白昼渐渐消遁,空气渐显烦闷,绯红的霞光隐隐幻灭,暮霭一圈圈苦涩地飞舞,一道荧荧的灯光射过来,照亮我晶亮而又忧郁的眼睛。

李欣添加了几个QQ网友,然后让我俩去交往。

友甲:“汪杰这套衣服时尚。”原来,汪杰借了一套名牌套在黑色衣裤上,说如此有面子。友乙:“汪杰大哥的交际能力特别棒啊!”原来,汪杰呼朋唤友、喝酒吹牛,见人很远,便招呼恭维,贺婚嫁、乔迁、生子、开业等活动。友丙:“汪杰是个难得的人才。”众友同声:“清泉是怪人,成天躲家中不知干什么。”

我不愿意那样,我要把宝贵的时间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为何现在的人都喜欢这样呀,不这样不行吗?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何这种人在当下很吃香,或者说混得反而好些。还有一个原因,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够理解,谁都可以批评我,谁也不知道我在人前所忍受的一切:我不能去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却常常有机会反省自我的行为,让我离合群更远了。表面光鲜亲近,最遥远的距离却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我正在写一本美学方面的书,但这些朋友来找我帮忙,我都尽力帮助。

“清泉老弟,人就要这样,假如有一天有用得着别人的地方,这叫立身处世,这是成人世界的规则。”汪杰抬起下巴,右边嘴角慢慢上扬。

那夜,李欣叫我俩陪同应酬一个享受聚会。汪杰说,愿为她效劳,我惦记那本美学书,无谓的应酬不如回家写作!“有汪杰陪你去,我今晚有点儿事就不去了,不好意思。”我说道。李欣跺脚叫道:“清泉,你给我记住!”她把汪杰拉扯得伸伸屈屈,生气地走了。

我看见月亮孤单地挂在那儿,没有了星星的陪伴。

我很惊奇,在大街上看见李欣居然与汪杰一道匆匆穿越人流,拐进一个胡同,李欣的手里还拎些水果。我打电话过去,她只说在街道办事,便挂断了。我想当面问一问,好一会儿,街面突然变幻成茶屋,我直接说:“我看见你和汪杰单独一道的。”她惊了一下,但马上镇静,用惯常的口气说:“怎么?想不通?知道你小肚鸡肠。”“你说过公开、公平……”“是!放心,我不是那种人!你不是在写书?我不想占用你的时间。汪杰带我去托人,要把我从郊区中学调到市区中学上班。”“事情办得怎样了?”她将精致的小挎包拉开,两手提着底子,“哗啦”往桌面一倒,将所有物品尽数倒出来,寻出小镜和口红,对镜涂起了唇膏。任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说。

她霍地立起身,坐在我的身边。我的心“突突突”跳动,这个小妮子,什么怪事都做得出,吃不消,我不说再见,便夺门而逃。

不知怎的,李欣又变成汪杰,于我身边跟随。汪杰花言巧语,也不知他说些什么。

李欣告诉我俩真相:她家中只有母女相依,母亲体弱多病,如能调到市区第二中学,离家近,更能照顾到母亲。我们都责备她不早说,我也决心尽力帮她。

我替李欣打了一份报告,说明她请求调动之因和愿望之切,去找教育局的傅局长。傅局长仔细看完,郑重地说:“你们做朋友的都这么热心……你放心,我们会尽快研究。”我刚一出门,汪杰就急匆匆推门进去,竟然没注意我。不知怎么,我却能透视墙壁见闻—

“是你啊。”原来,傅局认识他,我断定上次汪杰、李欣二人带水果去的就是傅家。“您局长大人,百忙中还记得小辈,您真是一位好领导……”他“O”嘴,眼放大,点头。汪杰奉承一番后,便从内衣袋中掏出一沓钱放于桌面,傅局长霍然站起,严厉道:“这是干什么?拿回去!”汪杰一转身开门跑走了。

汪杰真有一套,这就叫能力啊,不佩服不行呀,我都感觉自卑了。

虽然李欣有点儿出格,但通过这些时间的相处,我对她渐渐产生了感情。我想:因了她,我在满饮青春的醇酒,在爱情的期盼中度过了清晨;也因了她,我认识了人生,好像生命只是自己的玩品。这些日子,这位靓丽女孩儿仿佛天空里的一片云,已投影在我的波心。

李欣请我俩吃饭,边吃边聊:“你俩的表现,谁优谁劣我很清楚。要警告你们的是,最关键的时刻已到。你们前面做得再好,如果事业上很失败,可能仍会被我刷掉。我最看重男人的事业!”

汪杰的父母替他开了一家公司,碰见我,举手把五指张开,在我面前直晃:“你看看我,混得多好,多风光。”那边似乎红红火火,我这边却是毫无起色。李欣风风火火赶至我的卧室:“这段时间怎么没有动静?你在干什么?居然毫无起色,汪杰都开公司了!”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我有点儿沮丧。“你还说!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生,恨不得把你踢出局。”她伸出两根手指,在我脸前指着不动。“再迟迟不动,我就……这是黄牌警告!”她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急忙将手缩回去。“说实话,我很想在学术方面做出成就,可那本书,唉,我只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反正,前面我都失败了,何况事业呢。”我的嘴角抽动两下,不自觉地用右手一个个抚摸左手手指的指背。

我感到自己人生的失败,我开始反思自己的能力,和汪杰相比,我是否真的不行?如今,谁都认为汪杰的那一套确实是才能,我有种要永失李欣的揪痛之感,好像永远失去心灵的一部分一样。我能感觉出李欣还是喜欢我的,不然她今天就不会来了。

夕阳挂在楼宇上,格外耀眼,屋内有点儿闷热。我无力地倒向靠椅,事业不见成功,爱情即将惨败,人生似乎失去了意义。

李欣竟然不言语,走至我的身旁,伸过一只手一把抱着我的头,另一只手揉搓我的发。我闻到了女孩儿独有的春天花朵一般的芳香。

“打起精神,我不喜欢懦夫。大笨蛋,让你看看真相。”顺她手指的方向,白色墙壁上呈现出往日的情形—在为民服务窗口,我的做法得到了李欣的赞许。

那次征婚打擂,虽然只有八位找我谈话,她们却说我诚恳,有六位登记愿与我联系;汪杰演讲做得好,可佳丽找汪杰叙后,发现汪杰很是虚浮,最后只有三位出来为汪杰登记。

在交友上,汪杰与别人建立的是利用关系,最后没有真朋友;因我善良、诚实,又肯真心帮人,后来人家了解我后,我的人缘变好。

李欣已调到市区中学上班,明天报到,这也是我的功劳—傅局长把钱退给汪杰,并严厉批评了他;傅局长说,是我告诉他真相,他们才将她调到市区二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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