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坝变成奇迹,神庙可以“逃亡”
作者: 梓菲2022年7月21日,一个令人十分沮丧的消息传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更新的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显示,长江地区的特有鱼类白鲟已绝迹,而长江鲟也被宣布为“野外灭绝”。 对于宣布白鲟灭绝,人们可能还会有一些心理准备,因为白鲟早在2020年就已经被定义为“功能性灭绝”,官方宣布其灭绝只是时间问题。而长江鲟的“灭绝”,则是让人大跌眼镜!不像白鲟近20年都没有被发现,这几年来,长江鲟时不时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渔民和垂钓者经常会误抓到它们,可为什么这么快就“灭绝”了呢?其实,长江鲟的“灭绝”并不是真正的灭绝,而是一种“野外灭绝”。“野外灭绝”是物种生存状况的一种表征。当某一种生物仅存在于人工圈养的环境中,或经过人工野化训练后返回其栖息地时,该物种被定义为“野外灭绝”。白鲟这种诞生于白垩纪、活过了1.5亿年的生物彻底消失让人们十分伤感,当人们重新关注鲟鱼保护的时候,猛然发现根据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的评估,世界现存的26种鲟鱼正全部面临灭绝风险。而导致鲟鱼灭绝的主要威胁除了非法捕捞这种主动式的破坏方式,还有沙石开采破坏了它们的产卵场,水坝则阻断了它们的迁移路线。
水坝一直是河流物种灭绝的“背锅侠”。诚然,水坝的建设从一定程度上对生态环境造成了影响,这是全世界都面临的问题,但从另一方面来看,水坝作为一项建筑,一直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助力。而如今,动辄百米高的大坝已经不单单是作为储水、发电等功能性作用的工具了,很多水坝作为新的现代奇迹,依靠着其宏伟的身姿和背后各种各样的故事,已经成为了很多旅行者想要探索的风景。
去纳赛尔湖感受阿斯旺大坝
“如果说金字塔和神庙是古埃及的奇迹,那阿斯旺大坝就是现代埃及的骄傲。”每一个辉煌的古代文明都有属于自己的母亲河,如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孕育了古巴比伦文明,长江和黄河孕育了华夏文明,恒河孕育了古印度文明,而尼罗河则孕育了辉煌的古埃及文明。正如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所说:“埃及是尼罗河的赠礼。”
作为世界上最长的河流,尼罗河穿越了埃及的全境,为沙漠提供了珍贵的水源,几乎为埃及提供了所有的淡水,哺育了埃及所有的人口。而另一方面,世界上所有的母亲河都有“比较暴躁”的时候,从古至今,洪水成了对文明的最主要威胁之一,所有古文明的传说中几乎都有关于洪水的篇章。从埃及王朝时期开始,历代法老都对尼罗河的安全极其重视,毕竟尼罗河关系到整个王朝的生死存亡,在很多古埃及的壁画中都可以看到与尼罗河相关的内容。现代埃及之父穆罕默德·阿里在开拓疆土的同时,也意识到了水利与农业的重要性。随着一系列的运河、排水沟和堤坝的修建,埃及农民首次可以在洪峰过后灌溉农田,一年可以收获两三季。由于灌溉水源充足,埃及耕地面积有了大幅度的提升。19世纪后半叶,埃及逐渐沦为殖民地,成为英国的棉花种植地。为了使埃及能够种植更多的棉花,英国进行了一系列的水利工程改造,其中就包括第一座阿斯旺水坝,如今被称为“低坝”。第一座阿斯旺大坝由于设计漏洞和年久失修,在上世纪40年代的洪水中几乎漫堤。于是,埃及以举国之力,在苏联的帮助下修建了如今的阿斯旺大坝。
阿斯旺位于埃及南部,距离埃及古都底比斯大约200公里。从王朝时代起,阿斯旺就是埃及的贸易重镇,更被认为是埃及民族的发源地,如今这里也是埃及的著名古城、旅游景点和贸易中心。但同时,阿斯旺也是世界上最干燥的地方之一,多年不降雨是常有的事情。如今,依靠着附近众多的名胜古迹和举世闻名的大坝,阿斯旺这座城市逐渐恢复了千年前的繁荣。其实,除了名胜古迹和水坝,人们来到这里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住一晚“老瀑布酒店”。这家酒店可以说是整个埃及最负盛名的酒店了,原因也很简单——英国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在这家酒店居住了一年之久,并在这里写出了那部脍炙人口、人们耳熟能详的作品《尼罗河上的惨案》。正是在这家酒店的某个阳台上,阿婆一边靠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日落,一边构思着这个精彩的故事,最终在某个房间的写字台上完成了这部经典之作。
阿斯旺水坝全长3830米,高111米,是世界七大水坝之一。1960年在苏联援助下动工兴建,尽埃及举国之力、历时10年建成,耗资约10亿美元,使用建筑材料4300万立方米,所用石材相当于胡夫大金字塔的17倍,坝堤足有40层楼高。这些数字堆积在一起就能给人无限的联想,但驱车到达阿斯旺大坝之后,不免惊叹一声:“就这?!大坝在哪里?”其实,从公路驱车到大坝几乎看不到大坝的身影,因为公路就修建在大坝的顶部,如果不是两边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还有导游提示已经到达,真的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工程奇迹的旁边了。



下车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阿斯旺水坝纪念碑,这座纪念碑是为了纪念苏联对修建阿斯旺水坝提供的大力帮助,也是为了纪念埃及与苏联之间的友谊而修建。这座高120米的纪念碑是埃及最高的纪念碑,整个纪念碑就像一朵巨大的莲花,塔身由5片“莲花花瓣”组成,而莲花也是埃及的国花。塔内有精美的浮雕,“花瓣”上有埃及和苏联的国徽图案,以及时任两国领导人的头像。从塔顶往上看,造型别具一格——中央为苏联标志的齿轮,四周为象征埃及的莲花,齿轮与莲花紧密相连,象征着两国的坚实友谊。走出纪念碑,路边有展示大坝修建时历史照片的宣传栏,接着就可以来到大坝的边缘。
站在大坝的边缘,终于有点“超级工程”的意思了,大坝气势磅礴,犹如一条巨虹横跨尼罗河。阿斯旺水坝是埃及现代化的起点,30多年来它为埃及的工农业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经济效益极大——阿斯旺大坝使近100万公顷沙漠得以被开垦成可耕地,同时一改埃及农业靠天吃饭的历史,而水位落差产生的巨大电力也成为埃及迈向现代工业文明的重要动力。俯瞰着平静的尼罗河,也许这种稀松平常的平静是靠着当时埃及巨大的决心和全体人民的努力才换来的,也许这种平静正是埃及人民数千年来一直期待的梦。
说起阿斯旺大坝,有一个人的名字就不得不提,他就是埃及历史上最重要的领导人之一——纳赛尔。这位带领埃及走上了独立道路、极具传奇色彩的领导人带领埃及人民夺回了苏伊士运河之后,极力推动修建阿斯旺大坝,才让这座水坝得以落成。由于兴建水坝,使得尼罗河上游的水位升高,之后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人们为了纪念纳赛尔,于是将它命名为纳赛尔湖。欣赏阿斯旺大坝的最佳方式其实就是在纳赛尔湖泛舟。纳赛尔湖清澈见底,湖面波光粼粼,仿佛镶嵌在埃及南部沙漠中的一颗深蓝色水晶。高坝和低坝之间的湖水是最美的,因为处在两个大坝中间的原因,湖面非常平静,湖面上点缀着一座座小岛,一艘艘小船在小岛间穿梭,相当自在,人们站在船头眺望,阿斯旺大坝尽收眼底。巨大的纳赛尔湖为埃及这样的沙漠国家带来了丰富的水资源,环境的改变使周围一望无际的沙漠变成了一片绿洲。特别是阿斯旺,相比起其他埃及城市来说,这里的空气更加清新,也更加湿润,不远处的湖面上吹来一缕凉风,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一场艰难的“神庙逃亡”
智能手机兴起的时候,很多人玩过《神庙逃亡》这个小游戏:一名冒险者在迷宫般的神庙中奔跑,甩开背后追逐的“怪物”。而在修建阿斯旺大坝的时候,埃及就演示了一场“神庙逃亡”,这场逃亡的主角就是神庙本身。
“我是万王之王奥兹曼迪亚斯,仰望我的功绩,绝望吧!”——这段话出自著名诗人雪莱的《奥兹曼迪亚斯》。“奥兹曼迪亚斯”这个名字可能大家有些陌生,他的另一个名字是拉美西斯二世——古埃及最著名的法老之一,被埃及人称为“最伟大的祖先”,又被史学家称为“拉美西斯大帝”。这位著名的法老为古埃及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辉煌,也给千年后的阿斯旺大坝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如果修建阿斯旺大坝,将会有22座神庙被淹没,其中就包括阿布辛贝这座拉美西斯二世最著名的神庙。
这是历史与发展的直接冲突,对于极力主张修建阿斯旺大坝的纳赛尔来说,这也是他遇到的最大的难题之一:如果不顾神庙直接修建大坝,那么古埃及最灿烂的文化遗产之一就将长眠于水下,最终被破坏殆尽;而如果为了这个神庙就放弃埃及人民的生活和发展,也未免有些因小失大。就在这两难之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伸出了援手,它向世界各国发出呼吁,希望可以通力合作来挽救这些神庙。全世界共有50多个国家作出了回应,其中24个国家的考古学者组成的考察团最终承接了一个伟大的使命:将这些神庙迁移到安全地带。这是一项难度非常大的工程,而其中最难迁移的是最著名的阿布辛贝神庙。首先,这座神庙是从整个山体中开凿出来的,而且神庙本体也非常巨大,有50多米高、60多米深,光是神庙门口的拉美西斯二世和3位神明的雕像就有20多米高。其次,这座神庙的设计有着远超其几千年历史的精巧。阿布辛贝神庙有一个近乎奇迹的现象,就是每年的2月21日和10月21日,即拉美西斯二世的生日和登基日,阳光会从神庙大门射入,穿过60多米深的长廊,照射到神庙尽头的右边3座神像的身上,让神像熠熠生辉,而最左边的黑暗之神却永远躲在黑暗里。这个精巧得几乎像神话的设计被古埃及人当作神迹一样看待,这两个日子被古埃及人称为“太阳节”。这个设计体现了几千年前古埃及的建筑师们已经精准地掌握了天文、星象、地理、数学、物理等相关知识,而另一方面,如何在神庙搬迁之后保留这项设计,则是给神庙迁移团队提出的最大难题。
面对这两个难题,神庙迁移团队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有人建议在神庙周围建立高墙挡住水流;还有人提出在神庙周围建立一个纯净水坝,然后在遗址上盖一个巨大的玻璃罩,让阿布辛贝神庙成为水下博物馆。不过由于技术难度太高,这些方案都被否定了。最后执行的方案有些简单粗暴——将神庙切割成块,然后搬运到其他地方再重新组合在一起。这个方案听起来有点像“把大象放进冰箱里需要几步”的笑话,但执行起来的难度其实一点也不小。为了保护神庙,工人们采用了手工切割的方式,用钢锯将神庙一点点地锯开,最终整个神庙被切割成2000多块——最小的有10吨重,最大的则有30多吨,然后将这些碎块转移到新的地方,像搭积木一样地拼起来。将神庙拆开本就不易,而拼合在一起则更难。拼合的时候原本考虑使用黏合剂,但人们发现如此巨大的石块用黏合剂根本不管用,于是不得不选择用钢筋将切割的直角边固定,最后用石粉填充锯缝。如今在参观神庙的时候,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神像上的一些浅色的切割线。现在4座神像中左起第2座的上半身已经残破,但这并不是搬迁的时候造成的,而是在一次地震中损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