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雪之名
作者: 王玉范窗外丝丝落落的雪,织成了片片雪绒花,纷纷扬扬,飘洒起来。这是寒露以来的第七场雪。一场场适时而来的雪,告诉生活在雄鸡版图鸡头附近的我,是它们使这里出落成了冬天的模样,使得北国更像北国,每场雪都“怂恿”我记下它们的行迹和美丽。
于是,我就以雪之名,鬼使神差地到户外细心观察。每天上午十一点至午后两点之间,阳光最灿烂的时刻,我从小区出来,感受着外面的事物。
自民族中学大门外向西的那段杨树路走起到桥头,我往返了几个来回。尽管树身一片叶子都没有,然而它们依然不畏寒、不怕冷,站得标杆儿溜直,为迈向春天积蓄着阳光和能量。
在此漫步,树虽不说话,也很是严肃,但我不能被它们小看了。因此,我越走越有力量。
一次,碰上一名环卫工人在此扫雪。“我可以帮您扫一扫?”她疑惑地看着我,有些迟疑。当我扫了两下后,“嗯,会干活儿!”她点点头。树间距有几米,从东数到西,从西数到东的三十三棵树,我扫到了第十六棵,她又接着扫。
冬至跟在一场雪的身后,悄悄地来了。雪,下得很静也很美。无意间,我眼前飘起了柳河东永州的那场雪,它下了一千多年,那么纯净,还依然下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所有的鸟都不飞了,路也没了人迹,只有一个船上的老翁,在那里悠闲自得地独钓。如此的一场雪,在悠悠的历史长河里没有被人们遗忘。在那样边荒的地域,阴霾笼罩的地方,一场雪被千山和万径衬托得苍茫和幽远。万籁无声中,幽僻俱寂的环境动起来了,江面是雪,雪下是依然涌动的水流。江心小舟上的渔翁,摆脱纷乱,超然物外,清高孤傲的性情展露无遗,一幅绝美的江雪图景在寂静中跃动。一代伟人笔下的那场雪景,把长城内外、大河上下装点得“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多娇的江山被衬托得波澜壮阔、气势宏伟。古今的两场雪别具一格,令人叫绝。
此时,夜间的气温跌到了零下三十四摄氏度。一树树天女散下来的“梨花”可不亚于南方的姹紫嫣红。
阳光不在意酷寒,洒满桥头,挂满树枝。就在昨天下午两点,我跨过桥头,跟着太阳走。途中看见一个腿脚不便的人也跟着太阳走。她趔趔趄趄,四肢虽不协调,但每迈一步,嘴角都含着微笑。随着她一步步地敲着地面,回馈她的是自信和坚毅。曲棍球训练基地,几个人围着一个雪堆,举胳膊抻腿地在锻炼。这时,她还在继续往前走。此时,我看到的不仅是黑白两色和蓝天,还有那抹夕阳下不负生命和挑战自我的绚烂。
在回来的路上,我见一个老汉穿着一身浅蓝的东北秧歌服,戴着红帽子、大口罩,两手各执一把扇子,胸前挂着小播放机。他跟着节奏边走边扭,溢满喜气和欢乐,给多日来静谧的小城,平添了一道北方冬日特有的景象。一个人的秧歌队,就这样在大街小巷扭得热火朝天,扭得心花怒放,扭得忘乎一切……和我在陕北看到的那位打腰鼓的老汉有着同样的心态和激情,只是时间、地点和手里的家把式儿不同而已,可心情是一样的!路过的行人有的投去疑惑或不解的目光,有的带着些许赞叹,有的瞥去不屑……这些对于老汉算得了什么?他有心情和勇气呈现这样的“秧歌队”,了不起!什么样的冷天、雪天也冻不住人们热爱生活的心!
路旁雪地里的两个小孩儿,小的坐在纸箱里,大的在后面推着,玩得乐此不疲。一辆小车儿,四角上翘的棚顶下,各缀着一个红灯笼,“老北京冰糖葫芦”几个字在雪地里分外和暖,玻璃罩内,山楂、草莓、大枣等各式糖葫芦令人愉悦。你一串儿,他一串儿,映着笑脸,衬着冬雪,好美啊!塞北的冬天有着自己可爱的样子,小买卖也是热气腾腾的。
远处两个高高的大烟囱,吐出成串的“银团”,即将化作天上的“云彩”。我眼前的几棵杂树,好像显得有点入乡不随俗。枝杈上的叶子没有落,树冠好像顶着一脑袋褐黄色的卷发。这些叶子竟然对秋风没有一丝敏感和退却!听说不落叶的树是傻树。但北方的冬天,不落叶的树就是这样的榛柴树和柞树,直到春天嫩芽儿重新发出,黄叶子才掉落。不知道历经多少光阴,进化出了如此的树种,难怪它们的质地那么坚硬。
北国的冬天最有趣的事儿大都围绕着雪,这是人们绕不开的话题。雪花,如象征北方冬天的印章,落款在我的心里,也圣洁地开在北国的江河大地、山川原野,开在喜欢冬天的人们的内心。于是,江南也学着北方的样子,洒下零星的雪,一疙瘩一块儿的,然而总不够酣畅和尽兴。即便这样,还是以雪之名,成就了西湖十景之一的“断桥残雪”。使得雪湖的美胜过了雨湖,平添了许多诗情画意。
要是小时候,别看是冬天,就在三九天的节骨眼儿上,我们照样跟着大人到南山根儿底下,看他们凿冰、刨冰。冰冻得有一米多厚,一层一层的都带着毛玻璃似的花纹。大冰块儿都被装到大轱辘车上拉回家。烧炕时,拿一块儿冰放到锅里。拉一车冰,好几天不用挑水了。
记得母亲生前有个习惯,越到冬天她越喜欢扫院子。每逢下雪,她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好年头儿,翻过年儿的大鲜花瞧着水灵吧!”雪后初晴,母亲扫起院子更有劲儿了,全家人又怎能怠慢!这时,家里的笤帚、扫把等工具,都和我们一起忙活起来。最后,一个大大雪堆,由我拽着上面放置着大扁筐的小爬犁,一筐筐地拉到大门外的河坡去了。
这时的院子里,带着冬阳的味道和清爽的气息。母亲在院子里撒几把谷子,方便一些觅不到食的小鸟儿啄食。小麻雀们可乐坏了,它们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小脑袋一落一抬的,为冬日添了生机。调皮的我们,在大扁筐上系一条长绳,用一只短棍支起筐,然后我们抓着绳子一端,躲在留出一道缝的房门后,偷偷地看着。母亲笑了,她知道我们对小麻雀兴不起什么风,也掀不起什么浪,因为扣过来的大扁筐和地面有好大缝子。因此,她也就任由我们玩耍了,要不然绝不允许的。果不其然,趁小麻雀啄食,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们将绳子一拉,倒是扣住了几个,它们在筐里扑扑棱棱,镇定之后,立马都从缝子逃掉了。“逮着没有?”母亲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故意问我们。“一个都没有。”小伙伴丫丫嘟着小嘴儿抢先说。母亲拉过丫丫,给她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糖球儿,拍拍她的后背,瞅着我们几个再也绷不住笑了。从此,我们再不做那个游戏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遗憾的是,故乡少了梅香和飘雪。然而,却可期待映山红(大鲜花)与雪成佳配。大自然以雪之名给北方的冬天带来了无穷乐趣,绣出了一幅幅妙趣横生的画卷。喜欢户外劳动和户外玩耍的孩子们,有太多亲近大自然的机会。小时候若没有和大自然一同生长的熏染,长大了恐怕很难有对山水树木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感触和爱惜,也由此便淹没了对大自然由衷的感恩之情。
这时,我进了小区大门,看见一个女孩儿在雪地上遛狗。无论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多远,灰白色的狗都会四腿儿蹬开地跑去叼回来。反复多次,狗不厌其烦。只要主人带它遛一遛,它的杂耍就不会让主人失望。由于狗的速度快,加之惯性,有时叼起东西冲出去好远,溅起一团白雾,但旋即又撒欢儿地跑向女孩儿。看来,小狗儿也以雪之名,喜欢在冬天里玩耍。
当晚,楼前有人放烟花,一朵一朵的,画出一个一个圆,不扰谁,不惊谁,好像春花在雪地里静悄悄地绽放,好多人的脸都贴在玻璃上往外瞧,丝丝的喜悦也跟着绽开。也让我以雪之名,送上对亲朋好友的美好祝愿!借一朵雪花送上对北京冬奥会的祝福!
这个飘雪的北方边陲,春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