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曲(组诗)
作者: 云上一 叠
披一袭浅青的薄衫
惬意地呼吸着这个季节
用眼睛把原野煦暖的绿茵点燃
而天空落满了雪一般的颜色
是怎样一只手牵扯我的袖角
是谁在我呼吸的空气里匆匆忙忙
我看见太阳在旷野升起或者落下
而它巡弋过的天空越来越高
越来越空
生灭迁流 冬去春来
一切都在消解 一切似已恍惚
这杯春天的酒 沾着尘的涩
染着花的滑 喝还是不喝
请容许我端坐于春天的树下
做一个安静的钓者
钓飘摇的羽毛 钓破碎的影子
钓一江春水下涌动的焰火
二 叠
立春之后 从二月 三月到四月
继续等待惊蛰 等待春分
等待谷雨
就在昨晚 我梦见春天来了
梦见树长出了根须和枝丫
梦见了春水 阳光 花朵和飞鸟
瑰丽的画卷即将铺开
春水会冲刷山谷 荒原
在所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漫漶
水草摇着不知名的香气
浮萍间春光乍泄
一束新鲜的洁净阳光
可以抹去累积了整个冬天的灰暗
不止独照而洒满我的衣襟
山野间跳荡的阳光颗粒
将泽被树叶
小草以及世间其他万物
洗净每片叶子
抚慰每株小草
给每朵花赠送一份爱意
它们将肆意播洒所有的颜色
用漫山遍野的怒放
编织又一个春天的梦
褪去一身臃肿
这个皮囊必须更薄 更轻
在春风吹皱的啁啾中
像鸟那样自由自在地飞
围绕一个个温润的春日不停地飞
春意永不迟到 花期从未更改
我轻揽春天仍显瘦弱的腰
行走在丝绸般的春水上
行走在斑斓的花瓣上
行走在阳光中翩翩而翔的羽翼上
三 叠
馨香的脚步已清晰可闻
冬眠之后照例是苏醒
到处都在消融
满眼都是绽放
世界仿佛涂了一层釉彩
人们纷纷被新染的阳光眩倒
一川细水步出雪谷
点燃了三色堇和金盏菊的香气
春光好似滑入水里的火焰
轻如云烟 坚似利刃
一刀一刀地雕刻着荒野
蜢虫 蝴蝶和燕子
跟随苦艾和茉莉的气息
在春天透亮的空气中航行
而柳树想要用枝上悬挂的春心
深情地把它们一次次挽留
阳光孜孜不倦地清扫着人间
它降临于我们摊开的掌心
引导飞鸟落在我们肩头
它弥合冬日留在胸膛上的伤口
剪去一切可以言说或不可言说的烦忧
没有什么能够隔绝在春天之外
风在北方和南方之间来回荡涤
春水从孤峻的高山奔向疏朗的海岸
是的 这个季节不需要浅薄的抒怀
我只想诗意地行走
用目光把天空擦得锃亮
四 叠
当时序把一切安顿就位
春天的丝管便开始轻轻吹起
被风宠过爱过的
一瓣瓣舒展
堤上的柳 水里的草
柔嫩的万物都一一复活
有树的地方就有嘤嘤鸟鸣
有河的地方就有涓涓清流
那些啼声中的欲说还休
那些临流而照的目光如水
引诱人们心甘情愿陷进去 陷进去
沙漏里的古沙
玻璃瓶中的旧雪
被周遭的春潮拍打 席卷 淹没
那个翘首春风的踏青者
涉水采来缥缈之花
在缓慢蒸发的时光中倾诉春天
有人迷离于清晨
有人驻守在黄昏
而我 在最早和最晚的光芒中弯腰
向蒲公英和蜜蜂打探
要把春色拐走
秋 水
风渐渐急了 凉了
吹冷了雾林暮山
流泉依然鸣琴
涓涓了多少野溪
它们濯过春天的草
沥过夏日的沙
被红叶黄花一路濡染
迤逦成天下至清至静的秋水
五湖三江都泠泠了
千里万里
浩渺到天的尽头
请容许我做一个烟波钓徒
在秋水之湄垂竿
钓天光云影 钓遐兴秋思
钓几尾比七彩鱼还灵动的梦
牵一尾梦 登船
桨声摇过黛青的履痕
我直入荻花深处 伫立
看倦归的鸥鹭啄破斜阳
听黄昏泛起淅淅秋涛
然后 一枕秋水
梦半江星光
邀一尾梦 倾杯
以白石为桌 扫地 焚香
把玉液琼浆通通泼掉
我只要几壶秋水 我只需对影成三人
频频飞盏 梦境里酒意纵横
让我的每一寸肌肤都醉成秋色
再携一尾梦 投奔火焰
那些幽蓝或猩红
冰冷或滚烫的火焰
看得见的
或者看不见的
其实与秋水互为另一种身姿
秋水静谧
火焰炽热
一起在梦与现实之间恣意漫卷
落霞影里 蓼花汀上
苍苍蒹葭阻隔不了远望
江上樯帆片片
去了又回
回了又去
而我 凝然不动
形静神清
在秋烟秋云中低吟
读冰雪诗句
写秋水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