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中的世界

在世界上的各个剧场中，每天都上演着善与恶、美与丑、快乐与悲伤、相聚与离别，不断给观众的心灵带来启迪或慰藉。从古希腊的露天剧场到中国的戏院，从百老汇的大舞台到先锋的小剧场，从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到梅兰芳的《贵妃醉酒》，从普契尼的《图兰朵》到韦伯的《猫》……无论是哪种剧场、哪出剧目，都可以让人们暂时放下生活的种种，全身心地徜徉于戏剧艺术的海洋之中。剧场一直以来都是人们的“心灵驿站”，而世界上各个著名的剧场，也是每个热爱艺术的人向往的殿堂。

2021年的北京国际电影节，影片《兰心大剧院》作为闭幕影片进行展映，这座古老的剧院也随着这部电影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

现实中的兰心大剧院——位于上海的兰心大戏院，是中国最早的欧式剧场。剧场采用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府邸式建筑，在外观上诠释了中西合璧的新古典主义，标志性的旋转大门、旋转楼梯、卷叶纹的花岗石立柱都是当时最“潮”的建筑风格。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梅兰芳先生在抗战期间蓄须明志拒绝为日本侵略者演出，抗战胜利后梅先生重返舞台的首次演出就是在兰心大戏院举行的。除了梅兰芳，周信芳、俞振飞、赵丹、上官云珠等艺术家都曾在兰心大戏院进行演出，而兰心大戏院也因此而变得星光璀璨，光彩夺目。

古希腊戏剧的“悲剧”和“喜剧”

说起剧场，可能每个人都会想到一些闻名世界的剧院：素有“世界歌剧中心”之称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已经成为澳大利亚符号的悉尼歌剧院、承载着百老汇辉煌的纽约大都会歌剧院、金碧辉煌的巴黎歌剧院等。但有一个剧场，有着世界上所有剧场都无法企及的历史和辉煌，这就是目前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露天剧场——希腊狄奥尼索斯剧场。

在雅典卫城山上，帕特农神庙、雅典娜胜利女神庙、伊瑞克提翁神庙等建筑展现着古希腊建筑的壮丽之美。高大精美的庙宇、栩栩如生的雕像、恢弘壮观的柱廊，在这一片代表着古希腊最高水平的建筑群中，人们可以感受到璀璨辉煌的古希腊文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希罗多德、毕达哥拉斯……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哲学、思想、文学、科学等领域留下了璀璨的印记。而在卫城山下的南面，两个半圆形的露天剧场又让人看到古希腊人除了对哲学、科学之外，对生活和艺术也有着同样的热爱和辉煌的成就。

这两个半圆形的剧场由长长的门廊相连，西边相对保存完整，这就是希罗德·阿提库斯剧场。这个剧场修建于公元161年，是罗马帝国时代的希腊贵族、哲学家希罗德·阿提库斯为了纪念他的妻子而修建的。而东边的剧场已经残破不堪，半圆形平台经历了岁月的洗礼还算平整，而斜坡上的座位仅剩下前排的一小部分，后排几乎都已经露出了黄色的土壤，植物星星点点地从土壤中钻出来，而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已经从演出平台的石板缝隙和座位的缝隙中探出了头。这就是希腊最古老的露天剧场，大约修建于公元前6世纪的狄奥尼索斯剧场。

狄奥尼索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与戏剧这门艺术的诞生息息相关。一般观点认为，西方戏剧起源于古希腊戏剧，而古希腊戏剧则源于古希腊人对狄奥尼索斯的祭拜仪式。作为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奥尼索斯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虽然被称为“历史之父”的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认为狄奥尼索斯是由古埃及的神祇演化而来传入希腊的，但这并不影响古希腊的人们对酒神的喜爱。每年对酒神的祭拜活动是古希腊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在祭拜活动上，人们在酣畅淋漓的痛饮之后纷纷即兴创作对酒神的赞美诗。

公元前6世纪，一位名叫阿利翁的诗人将酒神的赞美诗发展成一种由歌队吟唱、具有叙事性特征的新艺术形式，这就是古希腊戏剧的雏形。而公元前534年，一个名叫泰斯庇斯的人最早在这种叙事诗歌中扮演相对应的人物，歌队扮演叙事者和评论者，而泰斯庇斯则通过背诵台词和表演，让诗歌中的人物具象化地呈现出来，古希腊戏剧正式形成。而泰斯庇斯则被认为是古希腊最早的演员。这种表演形式一经形成就深受古希腊人们的喜爱，一年一度的酒神节中最重要的内容由狂欢和创作赞美诗变成了盛大的戏剧比赛。戏剧这种艺术形式随着酒神节的影响力逐渐扩散开来，成了文化和市民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而戏剧的主题也不再仅仅是对酒神的颂扬，而是开始在整个古希腊神话中取材，戏剧的题材丰富起来。而为了满足戏剧演出的需求，古希腊开始修建演出场所，于是第一个露天剧场在卫城山脚下建成，这就是狄奥尼索斯剧场。

古希腊戏剧因为对狄奥尼索斯的祭拜而诞生，以狄奥尼索斯名字命名的剧场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见证了这门新生艺术的发展和兴盛。在古希腊戏剧诞生之初，人们使用“悲剧”来命名戏剧艺术，不过“悲剧”并不是指悲伤的表演，在古希腊，“悲剧”意味着这种表演是严肃的。泰斯庇斯作为第一个演员开创了戏剧这门表演形式之后，古希腊的诗人们纷纷加入了悲剧创作的行列，诞生了许多优秀的悲剧诗人。其中，一位名叫佛律尼科斯的悲剧诗人首先在剧中引入了女性人物，据说，他的悲剧《米利都的陷落》还曾因为演出时引起全场观众流泪而被罚了1000希腊币。之后，古希腊戏剧进一步发展，古希腊3名悲剧大师走上了历史的舞台，将古希腊戏剧推上了一个高峰，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这3位伟大作家的作品都曾在狄奥尼索斯剧场演出，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埃斯库罗斯被称为古希腊“悲剧之父”，他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阿伽门农》《复仇女神》等作品直到今天依然被人们熟知。之所以被称为“悲剧之父”，是因为埃斯库罗斯对古希腊戏剧有极大的推动，他继泰斯庇斯首先将演员这个概念创造之后，在剧本中加入了第2个演员。有了2个演员，人物之间有了对话，有了戏剧冲突，有了不同的人物性格，古希腊戏剧从诗剧向舞台剧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之后，索福克勒斯在埃斯库罗斯的基础上更进了一步，他在戏剧中加入了第3个人物，群像戏由此诞生。在索福克勒斯的作品中，从前戏剧中被视为“神”的命运不再坚不可摧，向命运抗争成了他作品中的主要精神，而在这种精神的驱使下，他写出了《俄狄浦斯王》这部至今仍被传颂的剧目。而欧里庇得斯则是将古希腊的戏剧生活化、哲学化。与前辈们围绕着众神与英雄创作戏剧不同，欧里庇得斯的戏剧更多取材于日常生活，在他的剧中首先出现了平民、农民、奴隶等人物形象，而剧中所采用的寓言也变得通俗易懂。古希腊戏剧终于摆脱了传统的审美观，开始向平民化发展，这也让古希腊戏剧有了兴盛的基础。

随着古希腊戏剧开始平民化，观众也越来越期望有更新的戏剧表现形式出现，在这种期盼的氛围中，剧作家阿里斯托芬开创了一种全新的戏剧风格。他的剧中揭露了社会的不公，谴责统治者的虚伪残暴，抨击道德的沦落，同时表现诚实善良的美德，提倡和平，厌恶战争。这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剧目一经演出就受到了广大底层民众的普遍欢迎，而这种戏剧风格被称为古希腊喜剧，而阿里斯托芬也被称为“古希腊喜剧之父”。这些伟大的剧作家连同他们的作品，开创了古希腊戏剧的黄金时代，也让戏剧这种艺术形式在人类历史上开始闪耀光芒。

起源地——狄奥尼索斯剧场

作为古希腊戏剧黄金时代的见证和载体，狄奥尼索斯剧场也在建筑形式上开了先河。剧场核心的表演区域修建在地势比较低的地方，而观众的看台则建在三面环绕表演平台的山坡上，天然的高低落差让所有观众都能看得到舞台上的戏剧表演。这种构造还有一个神奇之处——据说在舞台的任何地方都能听得到台上演员说话的声音，当然，因为狄奥尼索斯剧场只剩下了遗址，这种说法无从考证，但是在希腊其他地方的露天剧场测试，确实有聚拢声音的功能。

最初修建的时候，狄奥尼索斯剧场只是用土堆搭建表演场地，在公元前342年开始的一次修缮中，这里用石头砌成了坚固的舞台，而舞台周围也用石头围成一圈，形成了挡板，在舞台正后方的挡板上展现了古希腊的“传统艺能”——雕刻。精美繁复的人物雕刻记载着酒神的传说和酒神信徒的故事，也让人们永远记得戏剧是为了赞颂他们喜爱的酒神。狄奥尼索斯剧场的观众席也是用石头搭建的，一共分为上下2个区，共64排。古希腊阶层的差异化也在狄奥尼索斯剧场有所体现。普通观众的座位分布在后排的山坡上，座位就是长条形石头搭成的台阶，没有扶手和靠背，坐下的时候还要小心别坐到后排观众的脚上。以这样的座席观看戏剧演出，虽然能看得到舞台上的表演，也能听得到演员的台词，但体验可算不上多好。而在前排的贵宾席位就不一样了。狄奥尼索斯剧场的贵宾区是第1排和中间正对舞台的部分区域，从椅子的样式就能看出和普通席位的差别。贵宾区的座椅用石头凿刻而成，是真正意义上的石椅，而不是普通观众的台阶式座位，每个椅子都有靠背，有的椅子旁边还有石头的平台，可以当做桌子使用，让贵宾在欣赏戏剧的同时还可以品尝美食或者美酒。在一些贵宾座位上还雕刻着人名，有可能就是某些贵族的固定席位。当时，狄奥尼索斯剧场就已经能容纳将近1万名观众了。

大约在公元3世纪，狄奥尼索斯剧场经过了最后一次修缮，人们在舞台后面增加了水池，这样可以表演海战的场景。而观众的座位也增加到了17000个，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已经是非常庞大的建筑规模了。与旁边希罗德·阿提库斯剧场用石头在舞台后方搭建拱形背景高墙不同，狄奥尼索斯剧场的背景就是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组成的自然风光，十分秀美。不知道观众面对着如此美丽的天然背景，会不会在看剧的时候走神。在这样宏大而美丽的剧场观看那些戏剧大师的作品，当时的观众们可以说是非常幸福了。

在后来漫长的时光中，这座古老的剧院曾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变得默默无闻。古典时代之后，希腊饱受战乱侵扰，许多建筑物被破坏，而常年的战争也让人们疲于奔命，没有心思再去创作和欣赏戏剧。再后来，罗马帝国分裂，东罗马帝国定都君士坦丁堡，随着帝国的财富与权力向东转移，雅典这个古希腊文明的发源地慢慢没落，而狄奥尼索斯剧场也开始衰颓，逐渐荒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