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作者: 郭榕亭古时候,我们必须渡船,才能抵达一座城。如今,舟还在,人却在画中。望月怀古,小酒阁上,秋意浓,三五好友道相逢,提笔蘸墨,萧索秋中写山水。记来此地,白墙黑瓦下,树影婆娑,整个古巷种满了秋天的花朵。雨季悄悄来,秋雨一来就是好几天。
元宵,是中国的情人节,所有的家人心想团圆。中国的灯会节,旧时的春江花月夜,渔舟唱晚,乐曲声中,三坊七巷的灯光璀璨,音乐自内河某个四合院响起。我折起了团扇,那里绘有旧年代的小溪,我必须完善保存它,让它们在光年的瞬间冬眠。我必须认真地回想它,这团扇里的花朵长在哪个季节,或是哪一只猫把这些花儿唤醒。
午后,画点水墨,水墨养心,茶也宜人,福州的初冬没有风雨。阴天,窗外有海风的气息、田园的青草香,天空也显得特别蓝。白水晶原矿搁在茶桌上,犹如精致纯美的冰川时代的局部景观,它们在诉说着当下的企鹅踌躇满怀迁徙的烦恼。冰川时代和当下冰川季节的话题还在心,岩茶泡到一半,接到一个电话,据说一个朋友上午骑着电动车没戴头盔,中途占用了车辆行驶车道,心急超车,车和人都碰到前面的的士,当场倒地,被救护车送往医院急救。经过抢救,心脏未完全停止跳动,人却已经神志不清成了植物人。生命很脆弱,仿佛就在一瞬间,加上不是句号的句号。繁华汹涌的街头,决定是植物人还是思想人,似乎就在于每一个瞬间。
午后,从临海的画室归程,车上坐了三个人,一路行驶三十五分钟将抵达榕城。车经过金鸡山隧道,听见好友呼叫:“你看,这对面的房子多像栅栏啊!”喜欢山水的人,习惯了田园风景相伴的美好时光,随着岁月推移,会更加怀念那单纯无忧的岁月,常看山水,心有水云。暂离山水,山水在心。
据说,猫的喜怒哀乐是寄托在尾巴上的。听古典乐打节奏,让人一看,便知其在陶醉欣赏。世上有灵气的不仅局限于我们周围的人,也包括猫。一只猫,很需要主人的陪伴,就说我家的二毛吧,只要我在家,我走到哪儿,都会看见它的身影。好在,它不会说人话,只会模仿人,叫“喵喵喵”,类似于“妈妈妈”,很是有趣。它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陪伴着你,在你提笔写字画画的时候,从地面一跃而上,侧躺在你的画毯上。头部微微扬起,仿佛在说:“嗨,你画我呀!”我望了望宣纸说:“二毛,你这样陪我画画,我很感动。待我这幅山水画画完了,就画你。”
这是春分时节一个晴暖的日子。据说,北京还是白雪飘飘的唯美画面,福州已开始暖春了。从春分时节开始,时序逐渐走向浓郁的春暖花开。春分来了,真正的春天就不会太远。
我拉开古筝琴罩,取出琴盒里的调音器,先调好二十一根琴弦,试弹了一段古曲,奏响了晴暖的序幕。咫尺山水,近海可观。黄昏的一丝清风吹来,天渐渐暗下来,两边的高楼内灯火次第亮了。不一会儿,听见“哗啦哗啦”的雨声,从背后的窗户传进来。下雨了,下暴雨了,还听见隐隐的雷声,暴雨声和我的琴声唱和,汇成了一曲春天的乐章。我剪开一袋武夷水仙,倒入茶碗,顺时针方向倾入开水,岩韵花香淡淡袭来,我一边煮白茶,一边泡岩茶,翻阅着画册书谱,时光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三月,柳色青青,风和水暖,湖里的小鱼儿开始悄悄地舞蹈,天还未亮,麻雀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聊天儿。我对二毛说:“到阳台去,看对面树上的麻雀,它们叫你了。”二毛疑惑地看着我,而后欢快地跑到阳台上唤我拿猫粮。
春和景明,时光墨语,慢画一幅画,借墨写心,暂歇文字和语言。从窗户内向外望去,看到的景色很多,而一扇窗,只需记住这最美的风景。卸下沉重的行囊,怀揣速写本,那里存有我的所见所闻,装满了梦想。借花献佛,临帖养心,从一束花的一眸一笑,到一山一水的轻漾汹涌,再到绘线泼墨、听曲赋彩,日常语言便显得尤为苍白。对着山水花朵之美失语,仿佛会让你变成一只清逸的猫。
山水是心里的原乡,一路走一路拍照,每一座山水,每个亭子,每棵漂亮的树,都有不同的形态和气质。倘若你走过了一处山水还想再去看看,多半是因为那里的山水唤起了原乡情。
记得,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每次和父母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过完春节,当车子渐渐远离了家乡的山,我都会做祈祷告别。这姿势后来被父亲发现了,他非常惊讶,希望我返乡后,对山水的告别仪式不要丢掉。这个仪式,后来就成了我离不开山水,喜欢画山水的重要原因。是的,山水即我的原乡。
有些石头,是天生的美,就像一个有灵气的生命。你从山上采到的那一刻起,它的质地和造型就是充满灵气的,无须再细细地雕琢;有些石头,是需要被人发现并加以雕琢的,成为一件别人看得懂或看不懂的艺术品。于是,它们就被赋予了新的生命,仿佛活着即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