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细品“强势出道”的国家公园
作者: 阿兹猫国家公园是保护区的一种类型,它的历史最早可溯到1860年:美国一群保护自然的先驱,鉴于优胜美地山谷中的红杉巨木任遭砍伐,积极促请国会保存该地,终于在1864年由林肯总统签署了一项公告,将优胜美地区域划为第一座州立公园。1872年,美国国会根据这个公告设立了美国、亦是世界最早的国家公园——黄石国家公园。而优胜美地也在1890年改为国家公园。
那么,中国的国家公园在哪里呢?2021年10月12日,中国正式宣布设立三江源、大熊猫、东北虎豹、海南热带雨林、武夷山等第一批国家公园,保护面积达23万平方公里,涵盖近30%的陆域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植物种类。五大国家公园多样性的生态系统和动植物资源,令人们对国内的国家公园有了新的认识。
在三江源,初探“大猫谷”
我从一片冰冷中醒来,呼出的哈气凝结成白雾飘散在空中,房间里的牛粪炉子早已经熄灭了多时,屋里冷得犹如冰窖一般。我叹了口气: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样寒冷的季节走进三江源国家公园?!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冬季的青藏高原大雪封山,雪豹的主要食物岩羊会从高海拔的地方下到山腰,雪豹自然也会跟着下来,这样的话偶遇它们的概率就提高不少。然而,这只是我的美好想象。现实却是,这些日子昂赛乡几乎没怎么下过雪,岩羊依旧在高高的山崖上溜达,而雪豹,过了2天却一点影子都没有。
我挣扎着离开还算温暖的被窝。同伴们正在生炉子,可点了半天都没着,我便去找隔壁房间的藏族老阿妈,然而老阿妈不懂汉语,怎么比划她也不明白。我干脆拽着她来到炉子前,老阿妈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捻子,熟练地点燃了炉子,屋里很快暖和起来。我端着漱口杯站在屋门口刷牙,旁边一头牦牛甩着尾巴驱赶着蚊蝇,藏獒在不远处的地上趴着,懒洋洋的。太阳升起,四周红色山岩上的阴影逐渐褪去,藏区的一天开始了。
接待我们的藏族牧民头丁尼玛家位于三江源核心区昂赛乡的深山中,是当地政府指定的22户“自然体验家庭”之一。昂赛乡被划入三江源国家公园试点澜沧江源园区,因为这里是世界上雪豹密度最高、种群生存状况最好的区域之一,昂赛乡也因此得名“大猫谷”。从2018年开始,国内知名的社会团体山水自然保护中心联合当地政府,在昂赛开展了一个基于社区合作社组织的自然体验项目,拿到了三江源国家公园第一个特许经营权。合作社的项目管理员在当地1000多户家庭中挑选了22户示范家庭,为参与自然体验的访客提供向导、交通、食宿等服务。
为了公平起见,客户不可以挑选接待家庭,而是按抽签顺序轮换的方式,因此在来之前两三天我才知道住在谁家。我们先飞到青海玉树,住了一晚,第2天一早,头丁尼玛便开着越野车接上我们,在公路上开了6个小时后进入昂塞乡,从“大猫谷”入口到他家又开了1个多小时的山路,整整一天都在路上。这是我第一次深入藏区,虽然雪豹是头等目标,但这样独特的体验同样很有意思。头丁尼玛看上去30岁左右,汉语不错,作为家里的老大,按照当地习俗要继承家业,照顾父母。他已经娶妻生子,孩子才1岁。这是个大家庭,除了父母外,他还有7个弟弟妹妹,除了1个嫁出去的大妹妹,其余都在玉树上学。正好赶上寒假,几个弟弟妹妹都回来了。一到晚上,十几口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昂赛的海拔在4000米左右,同伴刚进入时有轻微高反,但很快便适应了。我身体一向很好,数次上高原,几乎没有什么反应。进山的途中,我注意到这里独特的自然风光:一条清澈碧绿的大河在红色砂砾岩的峡谷中蜿蜒,应该是澜沧江上游的一条支流,河流两岸高大的石墙、巍峨的石峰、形状独特的石柱不断出现在视野中。这里是近些年才被专家认定的一处丹霞地质景观,据说还是“青藏高原发育最完整的白垩纪丹霞”。作为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森林灌丛类型的核心区之一,昂赛原始森林也是我国大果园柏的分布上限和最大区域。
每天带领我们找雪豹的重任落到了头丁尼玛身上。他熟练地驾驶着那辆二手的越野车,行驶中,每每看他眼睛不停地搜索着四周的动物我都提心吊胆,提醒他要注意前方的道路,尤其是行驶到建在悬崖峭壁上的挂壁公路时。这些牧民们每天都走的道路,在我眼中充满了危险。果然,我们很快便遇到了此行最大的一次危机:冬季,不少地势低洼、紧挨着溪流的路面都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路过一处冰面时,车轮突然打滑,越野车猛然转向,朝着一侧的溪流径直冲了过去。头丁尼玛顿时慌了,又不敢踩死刹车,任由车子失控前冲,好在河边的碎石阻挡了一下车才停了下来。溪流水浅,即使车掉进去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大家仍然惊魂未定。头丁尼玛拿出铲子,往冰面上铺沙子,然后再一点点将车子倒出来。此后,凡是遇到冰面,我们便下车步行过去。冬季这个时间,我们是山谷里仅有的访客,恨不得几十里都见不到一个人,加上山里信号不好,国家公园的旅行比我想象的更为艰难。
我们每天都在雪豹经常出没的地区搜寻,然而这种方式效率很低。雪豹通常在傍晚前后下来觅食,白天则躲在高高的山岩后面休息,极强的保护色使得它和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没有火眼金睛几乎是发现不了的,即使当地牧民也很难找到。然而,当它活跃的时候,天也快黑了,天黑山路不太安全,我们必须往回走了。当我逐渐意识到这样大海捞针式的搜寻基本没用,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大猫谷”的其它野生动物身上。
昂赛数量最多、也最常见到的是有蹄类食草动物,比如岩羊和白唇鹿。白唇鹿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世界上分布海拔最高的鹿类,也是我国的特有物种,仅分布在青藏高原。它们具有标志性的白色唇部、鼻端和下颌,体型也较大。然而,我对马麝更感兴趣,雌雄都没有角,雄性长着一副锋利的月牙状獠牙。这种长得怪怪的、看起来像鹿却属于麝科的动物非常胆小,大多数时候只能远远地看,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拍一张近照。冬季,喜马拉雅旱獭早早就钻到地下冬眠了,这片荒凉之地便成了高原兔和鼠兔的天下。昂赛有高原鼠兔和川西鼠兔2种,后者更多出没在丹霞山岩的缝隙间,一副呆萌的样子也不怕人,我甚至可以近到距离它两三米的地方拍摄。



冬季的青藏高原,可以看到的鸟类不算多,但都很有特色。高山兀鹫和胡兀鹫是天空中的霸主,有时候,数十只兀鹫盘旋在天空,颇为壮观。遇见金雕的概率也很高,我曾经见到一对“神雕侠侣”在对面的山岩上,它们有时会捕食冬季成群结队活动的白马鸡。头丁尼玛家的后院草地上便有很多这种大型雉鸡,一天早上,我看到地面上有不少白马鸡的羽毛,像是被某种大型猛禽捕猎后的现场,应该就是金雕所为吧。而胡兀鹫则只钟情于骨头,如果有意外死亡的牦牛,或者雪豹、金钱豹捕食后剩下的动物尸体,通常先被兀鹫们分食殆尽,最后由胡兀鹫来收拾骨头,大自然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绝不浪费。
转眼4天过去了,我们终于迎来了此行的“高光时刻”。一天中午,阳光正好,难得的好天气,穿过一片开阔山谷时,头丁尼玛突然停车,指着正前方:狼。本来在车上被颠得昏昏欲睡的我慌忙抄起“家伙”—将600定焦镜头架在车窗,只见5匹狼正小跑着穿过平地,向着山上跑去,边跑边不时停下回头张望,它们不愿意和人类正面相遇。这里的狼群偶尔也会袭击牲口,但善良的牧民们从不因为家畜的损失而迁怒于这些掠食者,政府也会给予一定补贴,减少他们的损失。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藏民对于大自然和野生动物一向心存敬畏,一切生灵都有权利生活在这里,取之有度,万物和谐。正因为如此,“大猫谷”才成为雪豹等顶级掠食动物的理想栖息地,也是各种动物的“安全谷”。
有时,头丁尼玛的二弟达保也会加入我们的行列。和大哥相比,这个略带腼腆的24岁年轻人对自然体验项目的热情更高。他立志成为一名生态摄影师,这一年拍了不少珍贵的野生动物图片,比如在他家后山拍到的猞猁图片,真让人羡慕不已。
如今,当地想成为“牧民摄影师”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自然体验项目为他们打开了一个新天地。过去年轻人都想离开穷乡僻壤到县城找工作,如今留下来也成为一种选择。三江源国家公园的壮丽风景、丰富的野生动物,还有淳朴的藏民,都深深打动了我们。当行程结束的时候,达保也跟着我们来到了玉树,他要去西宁买架无人机,后来我果然看到他发的航拍视频。雪豹之乡,在牧民的庇佑下,终成生态净土。
唐家河:昔日伐木场,今日生态圣地
从成都出发,驱车6个小时进入了广元青川,这个熟悉的地名让我回到2008年的那场令举国上下刻骨铭心的大地震。曲折的山路两旁鸟语花香,碧水青山,青溪镇上车水马龙,当年的地震重灾区,如今早已恢复了元气。这一次我的目的地是唐家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刚刚被列为国家公园的“大熊猫国家公园”的一部分。其实,这里的山地竹林里不止有萌翻全场的“黑白团子”。
刚驶入保护区,狭窄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群猴子。我们还以为是猕猴,但仔细一看,这些猴子的体型更大,成年雄猴两颊及下颏长着络腮胡子般的长毛,面部呈粉红色—原来是藏酋猴,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中国特有。受到藏酋猴的“夹道欢迎”,接下来还有更多惊喜等着我们。
10月,刚好是秋冬交替的季节,崇山峻岭依旧青葱翠绿,茂密的林间不时传来红腹锦鸡的叫声。通往摩天岭的路上,沿途潺潺的溪流清澈见底,水中游弋着重口裂腹鱼,俗称雅鱼,属于稀有野生鱼类,也是检验水质的一把标尺。摩天岭山顶位于四川和甘肃交界处,三国时期阴平古道所经之处。这里在海拔1500—2500米间,分布着大面积的白桦树和枫叶林。不时有小麂从树林中飞快跑过,道路边上,野猪留下的脚印清晰可见。
作为国内较早开展生态旅游的自然保护区(2005年开始),唐家河的野生动物不似其它地方的野生动物那样怕人,颇有种“见过大世面”的从容淡定。藏酋猴本就属于脸皮厚、胆子大的,不能作为代表。这里的“明星”是一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羚牛,指示牌上写的学名则是“扭角羚”,大概因为它们头顶上那对粗大、向后上方扭转的角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