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猪肉

作者: 唐文俊

虎年即将来临,天特别冷,似有下雪的征兆。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抢购草食猪肉的行动已风靡小城。

生活在乡下的姑父以饲养草食家猪而出名,从年头到年尾,饲养了三四头猪。姑母不管天晴或下雨,天天去扯新鲜野菜、播种嫩猪草,豢养的猪从不喂饲料,照料得比人还好。

好吃的妻儿吃惯了口,常吹耳边风,真有点儿心切的感觉,时不时地垂涎起来。心动不如行动!我早早地打电话,偷偷和乡下姑父商定,杀猪时想办法留一点儿,熏腊肉过年。

没过几天,就有了回应。星期二,难得学校放天假。天未亮,电话铃声就响个不停。想睡懒觉的我从热热的被窝里伸出手来接电话,冷得不是滋味。

电话那头儿,姑父的声音清细而急促,似乎在下命令:“今天是冬至,早晨准备杀猪,快点儿来吃猪肉啊!”听那声音,感觉出秘密行动的味儿。我猛然从床上爬起,摇醒妻儿,飞车而去。

东方露出点点亮光。街道两旁的树上寒号鸟在不停地吹奏,或许是在提醒老人,冷天不要早起,注意保暖。偶尔有店门打开,伸出半个发式前卫的脑袋,忽又缩进去了。冷风透过车窗钻进车内,冻醒了思维,我打开暖气,驱散车窗玻璃上的雾气,利于前行。

车内响起妻特有的歌声,我们欢快地奔向姑父家。

眼前浮现出昔日的一幕:寒风怒号,秃树摇曳,院落里围满了人,在猪的尖叫声中争抢着盛猪血,满脸堆笑地带回家,准备打猪血牙祭……

歌声突然停顿,妻在尖叫:“当心,前面有老人!”

一个急刹车,我吓出一身冷汗。车还未停稳,有个老头儿在敲门,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原来,他也是去姑父家买鲜肉的,想搭顺风车。

老头儿十分健谈,在车内喋喋不休,担心这次不能抢到猪肉。来买猪肉的头一天,宝贝孙子哭着、闹着要吃去年吃过的那位表爷爷家的猪肉,暗地里还和其孙儿交成好朋友了呢!今天还没睡醒,要不,早就成了“跟屁虫”。

坐在前座的妻子侧身回头,诧异地询问老头儿。猛然想起,这老头儿是一位远房亲戚。

老头儿突然想起什么,笑而不答,从衣兜里拿出一沓百元大钞,替在外当老板的儿子数起购买猪肉的钱来。

到达目的地,路旁停了许多小车,还有警车。人一下车,都往姑父家钻。我很纳闷儿,莫非姑姑家出了什么事?心急,我三步并作两步,朝前走去。

狗,老远老远地摇着尾巴前来接客。姑父忙碌着,扭头一笑,算作打招呼,姑姑忙于倒茶、让座。修建了好几年的平房依旧那么新,屋内挤满了买猪肉的人。有本院的,也有外地来的,还有很多回头客。人多,都在央求姑父合理安排,再多杀一头。

姑父和姑姑嘀咕半天,舍不得再杀栏中仅剩的那头壮猪,那头是留着过年和儿媳进门待客用的。

疯抢猪肉的吵闹声逐渐大起来,大家各自比划,争论起先来后到的顺序。半个小时未到,猪肉被疯抢得一干二净。抢到的人走得飞快,一下没了踪影;没抢到的,嘴巴翘得老高,嘟囔着要买,埋怨等了一年还是两手空空,不甘心。

姑父没办法,不能毁了声誉,只好忍痛割爱,把栏中仅存的那头过年猪拖出来,杀了!吆喝着在场的各位不要争吵,缩减各份斤两,争取在场者都有份儿。杀猪、淋水、刮毛、吹气、去残渣,一套麻利的手脚过后,用钩子勾住猪脚,倒挂在斜立墙边的木梯上,剖肚开肠,清洗器官。姑父是杀猪老手,手脚娴熟。买者见之,窃窃私语,这个猪的肉比上一个更鲜嫩,样子非常好看,庆幸起初没买到,本次选了特等货,心里美滋滋的。

分割购买中途,仍有购买者高声大叫:“年前我就定了,要六十斤。现存的还不足六十斤,剩下的我全要了!”排在后面的急红了眼,似乎快要闻到打架的火药味。能说会道的姑姑挺身而出,义正词严地说:“说好减少分量,人人有份儿。你要独买,我不卖了,要留着过年。”排队购买的村妇联主任主动让出自己那份儿,做起思想工作。那人眼见占据不了上风,语气软了下来,赞同以和为贵的方案,只因猪肉质量太好了。

姑父的老战友打来电话,说要猪肉。姑父的脸色先是晴朗的天空,一下变成冰天雪地。思索一会儿,郑重回敬:“对不起,你没提前预订,现已疯抢完毕。”电话那头儿的声音,由硬变软,近乎戏谑,说小儿子爱吃。姑父还是不答应。姑父的性格素以耿直出名,从来就是直来直去,真诚待人,刚直不阿。在场者纷纷高举大拇指,投来钦佩的目光。

姑姑在和妻子拉家常,议论今年猪价下跌的原因,一头猪才卖了四千多元,去年价格很高,一头就卖了一万五千元……

猫在灶旁烤火,见客人来了,“喵喵喵”地打招呼。很有礼貌地走近脚边挨着亲热起来。

称好猪肉,姑姑就叫吃饭。大家有说有笑,都用公筷,在农村,这算是文明进步的标志。姑父拿来热米酒,说是去了酒精的,放心喝。

姑父好人缘,邻睦远出名。

我突然想到,党的政策在农村吹起乡村振兴的号角,农村成了美丽乡村,变化真大,连吃喝都有了新的讲究。我们吃的是绿色食品,吃的是丰收,吃的是快乐,吃的更是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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