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思念叫随遇而安
作者: 尹江涛“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就在眼前,俯仰皆拾。远处,是不可捉摸却并不空泛的远,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什么都有。山从虚渺的远处徐徐而来,似乎有了停息的意思,在旷野中一站,天地间就有了山的声息隐约荡响。
山挺了挺腰,于是有了一种风姿叫卓立。
山其实不高,说不上巍峨,或是俊俏。山上有林。初夏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季节,青青郁郁的树木、竹丛和草地为山披上了一件润绿的衣裳,使山显得秀拨起来。树以柏树为多,不见壮硕,也不显虬劲,却密密匝匝地沿着山坡一层层地向上攀缘,像一群前仆后继的勇士,彰显一种蓬勃的气势;又或者顺着山腰,苦行者一般从远处蜿蜒而来,又向远处蹒跚而去。
初夏的阳光逐渐燥烈而且狂放,以它特有的热情强加在山的身上。山无言,默默地迎接着滚滚而来的躁动和冲击,山下也有林。林间,人影憧憧,各自忙碌。远望,辨不清他们的面容,唯有阳光在他们举手投足的挥动之间灿灿生辉;近了,才看见他们一个个脸上饱含的沧桑、平静,还有坚毅。又或者,还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忧郁。在热烈的阳光下,或可以想到,他们是在用一双怎样粗糙的手,一腔怎样饱满的热情,把这片森绿的“林”精心培植、悉心护育,直至壮大,直至蔚然矗立。瞧,他们蓝色的工作服上的片片盐斑,岂不正像山间森然的岩壁,透着冷峻、坚定和热情,令人肃然起敬。他们从哪里来,又或将去哪里似乎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曾经在这片山谷中、这块热土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足迹!
不远处,一块裸露出肌肤的石壁上沁出湿润润的山泉,宛如一双顾盼留恋的眼睛,饱含深情地凝视,让这个燥热的季节多了一份清凉的守望。
而山上已渐渐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绕着山头盘桓、袅娜,缥缥缈缈地,就让人有了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仿佛心绪也随之飘忽了起来。一些心底潜藏已久的情结随之而升腾,却又叫人捉摸不透。渐渐地,雾越发浓了,用一种近乎纯净的乳白把山顶乃至山腰都隐蔽了起来,覆盖了青翠欲滴的本来面目。山从何处而来,又将去往何处。
山间的人又在以怎样的姿态在山脊上行走?我双眼蒙眬,唯有静而沉思。
风适时而舞,绕着树林、竹丛和野草回旋,寂静的山突然呼啸起来,仿佛一种压抑的呐喊刺穿旷野,然后蔓延。山在风的摇曳下时隐时现,愈发地不真切起来,犹如午夜梦回时的恍惚。
据当地的居民说,山上有雾的时候,就要下雨了。果然,淅淅沥沥的雨就来了,仿佛一双轻轻柔柔的手想要拂去山间被雾笼罩的阴郁。然而,雾或者顽固地盘踞在山上,或者随风而躲避着雨的拂拭,始终不肯散去,始终缠绕着山,纠结着山。雨便愈发的大了,如丝,如线,如豆,直至倾泻如注。而就在这样的倾泻下,山更秀了,林更翠了,雾亦更浓了。
山在林中,林在雾中,雾在雨中,而雨,又在倏忽间融进山中。啊,这一幅错综交融的情景啊!突然间让我在恍惚间似曾相识,细想之下却又不明所以。
雨后的阳光格外柔丽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把一缕柔情清清浅浅地倾洒下来,仿佛情人带着清香的轻抚和耳语,让所有的躁动渐渐安宁下来,让我的躁动也渐渐安宁下来。我蓦然明了,无论我心中的思念情结如何遥远,如何日盛,当我选择了一种四处辗转的生活方式,我就须学会随遇而安,把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躁动,用一种默默的工作方式,化作对生活的热情向往和动力。
山就在眼前,俯仰皆拾。远处,依然不可捉摸。山拔起了脚步,又缓缓而去,却在转弯处不经意地猛一回头,眷恋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