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词人生(组诗)

作者: 陈爱中

垂钓者

披星戴月,舟车劳顿

不足以形容辛苦,自得其乐

风餐露宿,废寝忘食

并为其忧心,有情饮水饱

车马喧哗,人声鼎沸

并不艳羡,胸中自有惊雷

一支竿,一把椅

一晌晨昏,垂钓者目中无鱼

灯花

阴雨霏霏,寻找水滴

最终的归处,是恰当的

抻长的月光,螃蟹留恋细沙

忘记寻找家园,是恰当的

杏花如白练,寻找

母亲灵魂深处,金属

撞击的声音,也是恰当的

夜深了会有影子呼唤风声

于熟悉处寻找陌生的巢穴

所有的挣扎

都在朝阳升起的瞬间

幡然醒悟

漂泊和遗忘是四季的流转

追悔是灯花枯萎的叹息

犬吠让萤火虫恐惧

婴儿安稳,老妪在花窗里还乡

枭音回来了

听取雪融化的样子

立冬

雪会落下来,大部分时候不会

正如我们遇见的人,那么不巧

但并不妨碍风吹动窗帘

遥远的季节递送来的虚浮声息

未来一如往常

很多冬天的样子

一两个人的茶炉夜话

徒步静听潇凉的风笛

雪无物不至

正如生活的隐忧

这取决于生命耙梳的长度

多是炉边最后的一缕烟尘

树外有树,花外亦有花

一样的郁郁葱葱

一样的绚烂妖娆

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

家人团聚、花朵缤纷

或者是能够静下心来

遥望下天空久违的月亮

每轮月都会撑圆的脸庞

晨露或者夕阳熟稔的事情

朝露呈现的良知

晨昏投射的钟声

年年岁岁花相似

终究不是那个看到的月圆

边疆月,中原月

还有石头之月

海洋月,风沙月

还有嫦娥之月

都会在将逝未逝的节点

想念下一个月圆之夜

无关风雨

乘一艘帆船,在海风的呼啸中

聆听鲸落的发生,哺育是

一朵花,漂荡在海底

众鱼周游

生命在海底森林里勃发

互相看到此生,风穿过耳边

海流让白鹭与海鸥

想起晨钟暮鼓

海洋永远静寂

涨潮接续着退潮

惊涛拍岸或者是海上生明月

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轰鸣不止

向海,向沙滩,向千年于一瞬

手指触摸沙粒,海螺号响起

帆船倦而归巢,海面愈加平静

都有一片海

鲸落处,郁郁葱葱

海螺

女儿没见过海之前

就吹起海螺号,空灵的声韵

荡涤出梦想的色彩

伴随着酣睡,起起伏伏

寄居蟹之后,海螺就是父亲

遮风避雨并不尽然

她每天都期待

我去接她放学,玩耍

她每天都会吹海螺号,起床

洗漱、读书,抻长蓝色的影子

她时时会叫醒一片海

细沙蔓延,一片椰林慢慢生长

沙粒

积沙成堡,成山麓,成沟渠

但难以飞鸟成行,游云流浪

不能顺意而行,沙粒的固执

水手的悲歌,赶海的脚步声

游鱼滑过的细腻,水草丰美

海水浸润边角,光透进来

有烟火的气息,男欢女爱

沙活起来,凝聚万千气象

看海水远去,看海鸟飞翔

看月亮升起,看雨落下来

恒河沙数,常常找不到自己

砂砾

那颗砂砾,流星照拂过的

沉寂千年,等待瞩目

在那张望,掩藏是晨曦的露水

每天都会来,太阳升起又落下

每一片沙滩,都有无数的砂砾

但不是那一颗

留下很多脚印

浪涛推过来,又送回去

安静或喧嚣,都不重要

它不在那里

一餐饭,一瓢饮

风扬起,随雨滴落

沾染在脚尖、指缝

硌牙、晦涩,迷了眼睛

皮肤开始红肿

大海在砂砾中鸣响不停

机场

翅膀勾住流荡的白云

草原压低了羊驼的耳朵

对角线绕起了弓背的轨迹

时间在抻长

绵延减缓了留恋的降落

雨很湿润,水竖起天空的影子

枯黄的树叶抒写大树的命运

归来是一种宁静的祷告

正如诞生是未来的宣示

阳光分拣云雨

间隙撩拨起陈意

因想起大陆彼岸的墙灯

湿漉漉的门楣,洇透故旧的诗

红砖碧草上蹦跳出月季的光

霓虹

玻璃幕墙下的夜晚

音乐流淌出可乐的戏剧

可能与不可能。如虎的出现

天空没有雨的时候

会有霓虹弓腰

层叠的色彩映照惊诧的嘴巴

懂得与不懂得

如量子的升空

向前还是向后

总是生命的不可理喻

荒原

我们得珍惜秋天,众生喧嚣中

铺染出浩渺的荒原

五彩羽毛流坠出的狡黠

让年老的垂暮冰冻住

雪花的飘逸

故乡是不存在的

那片飘荡的落叶

永恒在童年焕彩的时光

我们看不到自己

在寻找与流徙中触摸的

是黑洞在疯狂地燃烧

无数次说过,要赞赏秋天

能够让沉寂收纳一切

用冷酷和僵硬的陌生

聆听衰亡的叹息

在新的季节里,荒原为青春

准备收割一切

枣缀满枝头

刺针逐渐成熟,坚硬、锐利

一味迎上去,不是秋的性格

退让、孤独才是

风会撕裂恋家的树叶

在飘荡中染上或红或黄的颜色

去掩埋脚印或者其他生命痕迹

最终迷失自己

足够的识见得以积攒

生长的疼痛、绚烂

心有不甘,或者是暮年的坠落

回首往事

是这个季节最为合适的路途

重阳、中秋,宅院、高山

一叶飘落流水

深秋

荷花绽开的风气

月亮的纹理如此清晰

夜晚变得慵懒而宽阔

秋叶回归尘土

在叹息的尾声中燃烧

悼亡的蟋蟀

布谷鸟开始迁徙

熏黄的书卷在凉风中翘起

流亡即将隐藏

静止是幸福的昭示

能够消融于黑夜的

都让生命窃喜

在孤独中语言会富足于沉寂

聆听秋,安于冬天厚葬的生息

不用担心,徜徉的雪知晓一切

枝头

下雪很早,也很大

沉甸甸的树枝坠弯了腰

阳光蒙了轻纱

摇晃着挺立在枝尖上的枯叶上

催促着尚未离去的死亡

那只不过是一片躯壳

对死去生命的眷恋

让时间变得干涸

并思忖着永恒的意义

越过那海枯石烂

还有沧海桑田

旁边常会有一朵干枯的花

菊花、鸢尾,或者是勿忘我

在焦黄的枯草衬托下

从精致的雪堆里

探出瑟瑟发抖的娇艳的笑脸

僵硬如风卷残雪

凋谢而并不坠落

有霜的凛冽,雪的清瘦

冬晨

青蛙冬眠,懒洋洋地敲响星辰

干瘪的红蜘蛛

模仿螃蟹蹒跚的脚步

尾巴低垂的蝎子

在躯壳里繁忙着未来

油光的蜈蚣扭着腰

寻找潮湿的洞穴

远处的啄木鸟

嗒嗒嗒地与树木亲吻

相隔一层树皮

虫子在洞穴里瑟缩发抖

水洗的月亮,有百合的香味

清冷的星星感到羞赧

藏在嬉皮的云后,呼唤风起

木棉

见过木棉吗?

没有。诗里见过,并不美

和家乡的榆树差不多

在北方,木棉死了很久

喜欢储存光线的味道

充盈并丰富

世界窒息在承诺交织的色彩里

如繁霜之后的秋阳

覆盖落叶的纷乱纠缠

代序更迭抻长的创伤

如灯的往事

在永无归途的寂静里留存

窗外的潇潇落雨

细碎而绵长

忆念的春草相互蓬勃簇拥

一朵木棉花

从高空坠落下来

母亲

暮色,母亲徘徊在小径

生了虫子的面粉

滑过密致的箩筐

细细的雨飘落下来

夜雾翩然而至

夕颜的羞涩得到安抚

在黑暗中吹起无声的喇叭

只要想,哪里都有歌声

拾棉花的母亲哼起时光

“小老鼠,上灯台

偷油吃,下不来”

月亮和云悄然隐藏

风微醺了

流浪的波斯菊

红配绿的石榴

用妖艳遮掩离乡的寂寞

倚门而立的母亲想起了北方

过年了,烟火缭绕

穿起新衣裳

枯荷

秋风来的时候

就会有细沙开始鸣叫

敲打夜晚到处弥漫的窗户

并无法掌控。安静的冬天

收藏一切生长的可能

训诫欲望让沉默覆盖

蛰伏让本质迎来光辉的岁月

消逝久远的守夜人

用符号安慰自己,双眸低垂

以委婉的姿势收拢灯火

让时间停滞

噼里啪啦的想象落地

烟火炸开,死亡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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