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力木拉提·泰来提的诗

老去的胡杨

它们的确太老了，说不清自己的年岁

就像我的爷爷，记不住自己的前世

几个世纪前就在那里等候路人

标记它们的年轮。一些游牧者

提取它们的体液，酸楚的泪

怎会是人间解药

千年的土著生活，给百岁守灵

人的寿命取决于树的祈祷

只要有风吹过，它们的祷告就会显灵

老去的胡杨，比老去的人更值得尊重

它们的修行是永恒的坚守

哪管足下的土地贫瘠

万树银花，看不出头顶是云是雪

不求来世千年老翁，只愿与人和美

现在的我，比一棵老树还要苍老

风中芦苇

摇曳是它们对风的呼应

在湿地的外围，来路不明的一些风

像猎狗一样。虎视眈眈

它们只用上身给风舞出个样子

根与枝干屹立于水的冰封之上

枯黄的叶破败的长穗，点击风的呼啸

夹带着雪的西北风，吹走了晚秋最后的

辉煌。被雪覆盖后它们学会了忏悔

替迁徙的候鸟守护空旷的巢穴

用来年的绿孵化风的羽翼

冰封的河道

只留下呼吸的窗口，白色雾气

从裸露的水面升起

就像毡房里冒出的袅袅炊烟

冰层是河岸的延伸，让原本水中的卵石

到岸边逃生，水的最后拥抱留在何时

无论漫长的冬季何时解冻

冰下的水流总会把山里的空寂

带去山外，我们的岁月冰河

何时才能消融

邂逅雪中白桦

一身都是眼睛，在我看到之前

它们已经发现了我，用眼神说出的话

难以置信

一场丰厚的雪，似乎改变了它们

审视世界的态度，僵硬的梦挂在它们

厚重的眼帘上，残留的叶遮住天外的视线

我们彼此对视，我感到无语

我想努力靠近它们和它们一起

站成一棵树的模样，假如我能多一双眼睛

或许还有一同分享山野的阅历

【作者简介】狄力木拉提·泰来提，文学创作一级，诗人，文学翻译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曾任新疆作家协会副主席，《民族文汇》主编。曾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天山文艺奖、第三届杜牧诗歌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