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

见过拔牙咧嘴的，没见过像安晓鹏这样的。手还没挨着他的腮帮子，他头猛一偏闪电似的躲过去。我扶正他的头说，安晓鹏，你再不张嘴，我就拿钳子撬了哦。

安晓鹏哼哼唧唧地说，我上辈子跟你有仇？

我笑着说，太远的事咱不扯，先把这辈子的算清。

安晓鹏说，我不拔了还不行吗？

我说，不行，你挂了我的号，就是我的病人。

安晓鹏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我卖给你行了吧？

我说，你以为谁都想买你？就你这堆烂零件，做医学实验的下脚料我都瞧不上。

安晓鹏哪能听得损他的话？他猛地站起来。也许是用力过猛，牙疼得让他触电般捂住了嘴。

我把他摁到治疗椅上，检查他牙齿生病的程度。我说，老同学，我记得你牙齿厉害得就连石头都能卡秃噜皮，这才几年的工夫，一嘴好牙让你给整废了。

安晓鹏又吸溜一下，说，别废话，就说咋治吧！

我说，拔是肯定要拔掉的，但拔牙前要先去做检查，看看你牙龈上的这个疙瘩到底是个啥东西。你现在是不是吃饭也不行了？我记得你上次来可比今天胖多了。

安晓鹏点了点头，说这才是老同学的样子嘛，还算有点人情味，能看出我瘦了。我听你的，现在就去拔，你给我多打点麻药。安晓鹏话中带有着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又说，我那次牙疼，是在别的医院治疗的，拔牙的时候，真是挖心的疼啊。我还以为拔牙就是一点点疼，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后来才知道，是排队拔牙的人多，那个医生一着急，竟然忘了我麻醉的时间，麻药还没有完全生效就给我拔了。那叫生拉硬拽啊，疼得我嗷嗷叫，气得我找院领导，让那个医生停职反省了一个月。

我忍不住笑了，说，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拔牙前还需要做各种检查，需要排除一些疾病才能拔。

安晓鹏说，不用检查，这几年我血压高，也有糖尿病。

我说，你这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你的牙是被烟酒给泡软的。

安晓鹏叹了一口气说，哎，拔不拔都是痛苦。不拔是疼，拔完了也不轻松，什么东西也不能吃，吃干的不行，硬的更不行。看别人吃得香，自己不能吃，真是非常不舒服的事情。说话和大笑都不行，好在单位那一大堆事我只签字就行，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要不然就更痛苦。

我说，地球离了谁都能转，别把自己抬得那么高。

安晓鹏说，话虽这么说，可是老话不是说“家不可一日无长”？你看能不能拖一拖，下个月区里有个重要的招商引资会需要我讲话，肯定还要陪客人吃饭的。你不知道，好多事情、好多项目都是在酒桌上才能进行下去。

我笑着说，你有好多蛀牙，只有尽早拔掉才能镶好牙，才能让你吃饭更香啊。

安晓鹏想了想，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问，老同学，有没有别的方法，不用拔牙，一切照常，啥也不耽误……

我盯着他看了看，说，给你一个偏方吧，看你舍不舍得。

安晓鹏捶了我一下，说有屁快放，哥们不缺钱，有啥不舍得？

我把偏方写在病历上：

未老先衰病缠身，难辨官来难辨民。

远离烟酒心禅定，神清气爽意气风。

八项规定要牢记，为国于己才是春。

安晓鹏看着我写在病历上的“偏方”，久久不言语……

责任编辑   蓝雅萍

特邀编辑   张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