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布雷家族:迷津唤不醒,请作布雷鸣

陈布雷家族:迷津唤不醒,请作布雷鸣0

出身于浙江书香门弟,才华横溢,文笔斐然,素有“领袖文胆”、“总裁智囊”的美称,是蒋介石的御用笔杆子,长期为蒋介石草拟文件,蒋介石的文稿和演讲词,十之八九出自他之手。抗战时期,他用如椽之笔,写出了多篇激扬民族志气的不朽文章,蒋介石称其“畏垒椽笔,逾百万师”;

他生长于新旧时代的夹缝,有着“位卑不敢忘忧国”的情怀,也有着“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的情操,追随蒋介石二十年,是最受宠信的“天子近臣”,一生受蒋介石的知遇之恩,恩遇之隆,无人能出其右,故而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愚忠意识,在蒋家王朝行将就木之时自杀;

他就是人称“国民党第一支笔”的陈布雷。

陈布雷为官清廉,在派系林立的国民党政府中,始终保持超然的态度,从不卷入派系斗争,在当时国民党政府中具有很高的声望与地位。

陈布雷和他的兄弟姐妹受家族影响,大多正直而富有才华,他们的儿女、孙辈在他们的影响下逐渐形成勤奋、求知、自立和尽忠国族的清白家风,彰显着书生意气,演绎着中国现当代史上诸多跌宕起伏的故事。

陈布雷:风蓬飘尽悲歌气,布雷毕竟是书生

陈布雷(1890—1948),本名陈训恩,字彦及,号畏垒,笔名布雷,浙江宁波慈溪人。1911年毕业于浙江高等学堂(浙江大学前身),同年在上海《天铎报》做记者,以“布雷”为笔名写作评论。1912年3月加入同盟会,后任《商报》主编,1927年加入国民党,历任总统府国策顾问、《申报》顾问兼常务董事、浙江省政府秘书长、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时事新报》主编、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等职,兼任复旦大学中国国文科新闻组教授,著有《畏垒评论集》《陈布雷回忆录》《陈布雷文集》。

【家史】

茶商之后 报界奇才

1890年12月28日,陈布雷出生于浙江慈溪西乡官桥(今属余姚)。他的祖父、父亲都是茶商,生意往来于浙、赣之间。他生下来第二年的正月,母亲应氏就去世了,父亲陈依仁也只活到49岁。

陈布雷自幼受到严格的传统教育,5岁入私塾,备受封建文化之熏陶,在邻村蒙馆兼及数学,又爱读译本新书。他6岁之时曾由父亲亲授《尔雅》一书,但觉《尔雅》难读难懂,遂向父亲请求换别的书,他父亲却摇了摇头不许,只说了句:“此书非幼时先读不可,汝长自知之。”

读完《尔雅》之后,陈布雷7岁读《礼记》,8岁读《左氏春秋》《唐诗》等书,9岁读《尚书》《龙文鞭影》等书,并读史书。陈布雷自己也颇为勤学,13岁时入县应童子试。

陈布雷于1904年入慈溪县中学堂,除学文、史外,并习普泛之科学文化知识,披览倡导维新自强的新书报,试与同学秘密组织“覆满同志社”,成为后来革新思想的滥觞。他得触近代风气之先,也因此故心中无意科考,只是不愿寒了父母之心,这才应府试、院试,谁料院试中竟被录为第五名。只不过,清政府于1905取缔科举,他止步于秀才。

1907年,陈布雷入浙江高等学堂就学,因为面庞丰满,被同学们戏称“面包伢儿”,于是他就以面包英语“Bread”的译音“布雷”作为自己笔名,以示“迷津唤不醒,请作布雷鸣”。

1911年,陈布雷毕业,名列第四名,同年秋应上海《天铎报》之聘,任撰述。他才华出众,勤勉敬业,很快成为上海报界的著名记者。其间,他撰写了大量拥护辛亥革命的时评,反对封建帝制,宣扬共和精神,影响很大,孙中山代表临时政府用英文起草的《对外宣言》,就是由年轻的陈布雷翻译成中文最先在《天铎报》上发表的。几年后,陈布雷转到《商报》做编辑部主任,不遗余力地揭露北洋军阀的腐败统治。

陈布雷有个大他18岁的堂哥,就是留迹宁波辛亥革命史册的早期同盟会成员陈屺怀。无论在学识上、思想上、事业上还是人格上,陈屺怀都深深熏陶并引导了他,陈布雷还由陈屺怀介绍加入同盟会,并参与他的思想启蒙办学活动。

1921年,“五·四”新文化运动之风,把在宁波呆了近十年的陈布雷再次召回上海,随后他在陈屺怀任总稽核的《商报》主持笔政,以犀利的文笔、透辟的议论,每周撰评论5篇,周日出一篇短评,被沪上报坛称为“突起之异军”。

1923年,陈布雷以“畏垒”为笔名撰时评,旗帜鲜明地反对曹锟贿选,反对北洋军阀孙传芳、段祺瑞,同广州的国民革命遥相呼应,形成了一股朝气蓬勃的革命舆论。孙中山赞扬《商报》“可称为是忠实的党报”,说它的宣传比国民党办的报纸还更有成绩。陈布雷所写的有些时事评论,与当时中国共产党的主张也基本相符,有的文章就被中共中央主办的《向导》周刊转载。中共领导人萧楚女曾致函《商报》,赞扬主笔的革命精神。著名报人邹韬奋也写文章推崇他,说:“陈布雷先生不但有正义感,而且还有革命性。当时人民痛恨军阀,倾心北伐,他的文章往往以锐利的笔锋,公正的态度,尽人民喉舌的职责。”

本来,陈布雷希望毕生致力于报界,但蒋介石的殷勤招揽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领袖文胆 总裁智囊

1926年,蒋介石担任北伐军总司令,并逐渐将军政大权攥在自己手中。但繁多的事务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必要找一个善于案牍工作的秘书。此前,他多次拜读陈布雷写的文章,对他的才华钦佩不已,加上陈训正的大力推荐,就起了招揽之意。于是,他派邵力子面见陈布雷,将自己的一张戎装照送给陈布雷,含蓄地表达出愿与一晤的期望。

1927年2月,在国民党元老张静江的引荐下,陈布雷在南昌见到了蒋介石。正式谈话前,为表示对陈布雷的尊敬,蒋介石特意说:“以后陈君不必称我总司令,随便些好了,因为总司令是军队中职务,陈君并非军人。”

为延揽人才,蒋介石表现出谦逊的姿态,陈布雷为蒋介石的“礼贤下士”所感动,不久即为他起草了《告黄埔同学书》。陈布雷随后搬入总司令部西花厅,以便于参赞机务。

为向世人宣告自己才是孙中山唯一的继承人,蒋介石准备大规格祭祀孙中山,写祭文的重要任务就落在了陈布雷头上。平时,陈布雷对孙中山非常敬仰,加上是蒋介石委派的任务,所以写得非常认真。1928年7月6日,蒋介石在北平西山碧云寺,举行了规模空前的祭祀孙中山大典。在宣读由陈布雷起草的《祭告总理文》时,听众无不掩面而泣,陈布雷一战成名。从此以后,蒋介石诸多重要文章开始由陈布雷代笔。

陈布雷作为蒋介石的“御用”笔杆子,又担任“总统国策顾问”及全国宣传小组召集人,是国民党政权在文化舆论宣传方面的“总参谋长”。在他任职期间,他曾被迫参与起草过一些与他本意不符的文章,替蒋介石编织过谎言,最典型的是为蒋编写《西安半月记》。

关于“西安事变”,陈布雷知道张学良、杨虎城原为抗日而兵谏,并无“弑君”、“篡权”之意,也听说了一些蒋在惊慌中跳窗逃至山后的狼狈情节。但蒋介石向他面授此书的纲目时,却把张、杨说成是犯上作乱的叛逆,美化自己在危难中镇定自若,对下属晓以大义,使之幡然悔悟,才得以转危为安。陈布雷无法违拗蒋的旨意,只得唯命是从。事后,他在日记中写道:“余今日之言论思想,不能自作主张。躯壳和灵魂,已渐为他人一体。人生皆有本能,孰能甘于此哉!”他并多次表示,“不能用我的笔达我所言”,“为人捉刀是苦恼的”。写完之后,陈布雷大病了一场。

“卢沟桥事变”后,蒋介石意识到日本在“处心积虑地谋我”,于是宣读了陈布雷起草的《对卢沟桥事变之严正声明》,全文慷慨激昂,最后一段更是激动人心:“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全面抗战爆发后,陈布雷将家眷安置在乡下,自己则孤身一人追随蒋介石抗战。在全面抗战一周年之际,他写了六千字的《抗战建国周年纪念告全国军民书》,一时间,海内外各报争相转载,全球华人读之无不振奋。

汪精卫投敌后,日本近卫内阁对中国政府发表“建立东亚新秩序”的诱降声明,愤慨的他得知后,奋笔疾书,写下《驳斥近卫东亚新秩序》,指出这是“敌人整个地吞灭中国,独霸东亚、进而企图征服世界的一切妄想阴谋的总自白,也是敌人整个亡我国家,灭我民族的一切计划内容的总暴露”,号召全国人民抵抗到底。此文播发后,影响极大,被誉为“抗战期中第一篇有力文字!”

据统计,抗日战争期间,蒋介石公开发表演讲、谈话、书告、别录等文章共有657篇,大多出自陈布雷这支“如椽大笔”。

抗战胜利后,陈布雷在欢喜之余也忧心忡忡。因为他深处国民党高层,对“争名竞利,人为其私”的现象非常不满。但这时的陈布雷已完全投入了蒋介石的怀抱,高就侍从室第二处主任要职,主管蒋的政治、经济、党务、人事、情报等事务,成了蒋介石忠贞不二的“文胆”、幕僚长,实在与蒋介石密不可分了。

书生意气 愚忠自尽

尽管陈布雷自称无派无系,政治上光棍一条,但其实在国民党的政治版图上,却以他为灵魂形成了所谓的“官邸派”(也有人称之为“清流派”)。陈布雷领导下的侍从室,近水楼台,或可与清代的军机处相比拟,更兼有宦官机构的某些特点,其实际权力,绝不是任何一个浮在面上的中枢机构所能比拟的。

蒋介石为人精明但心理阴郁,他的难侍候是出了名的。但是,蒋介石对陈布雷的信任却始终不改。当蒋介石遇有重大事件时,大都要单独约陈布雷密谈,由陈布雷条陈各方面的意见,供决策参考;蒋介石每次公开讲话,皆由陈布雷事先起草或拟提纲;即便是蒋介石即席讲演的记录稿,也必须经陈布雷润色才能定稿。

位高权重的陈布雷,痛苦烦恼亦无法避免。伴君如伴虎,古往今来的天子近臣,必倾全部心力揣摩上意。所谓天意难测,居于权力顶端的人,往往性格扭曲,多疑而反复无常。陈布雷随侍蒋介石二十年,其中的曲折亦可以想见。

为了集中精力侍蒋介石,也为了切断人情往来上的干扰,陈布雷在南京工作时,把家安在上海;在重庆工作时,则把家安在北碚,始终与夫人王允默及子女分居两地。如此不近人情,内中又有多少苦衷。陈布雷曾叹息说:“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政而又不懂政治。”

陈布雷几次想辞职,但蒋介石待他十分礼重,让他难以开口。哪怕在重庆物资匮乏时,国民党其他当官的过得很清苦,但蒋介石仍然派人每天给陈布雷送一磅鲜牛奶,陈布雷是除宋美龄外唯一有此待遇的人。蒋介石对下属如此待如上宾,只有陈布雷一人,这让向以忠孝为本的陈布雷感激不已。在这样的境界中,他整个的生命不过是“任事于领袖左右,平日谢绝一切应酬,屏绝一切家事”,“俾将全部时间,自早至午夜,全归领袖之支配”的“文士生涯”而已。

陈布雷从小在封建思想熏陶下成长,养成了温顺驯服的性格。作为一个旧知识分子,“士为知己者死”的观念根深蒂固,并将为国出力与效忠领袖混同一事。另一方面,蒋介石看他无私心、淡名利,不介入派系纷争,忠实可靠,不但信任他,也很尊重他。凡此种种,都使陈布雷感激涕零,多次表示对领袖的“知遇之恩”将铭记不忘。但是,抗战胜利以后,他察觉国民党的政治黑暗、官吏腐败、经济凋敝、丧失民心,眼看着他心目中原来的“抗日领袖”、“民族英雄”成了众矢之的,被作为“人民公敌”陷于全民的包围中。这时,那个“从一而终”的封建思想,依然顽强地主宰着陈布雷的心灵。

在反人民内战中,蒋介石兵败如山倒,蒋家王朝行将崩溃前夕,陈布雷服从这位独裁者的旨意,以“宣传作战参谋总长”的无形身份主持一个“宣传小组”,作为蒋介石“官邸会报”的秘书室,作思想政治上反共反人民困兽犹斗最后一搏。

但冷静下来面对现实,陈布雷却感到绝望。而且,长期超负荷的工作,使他的健康状态每况愈下,神经极度衰弱,最终决定自杀。

1948年11月12日,是陈布雷58岁生命的最后一天。那天早晨,他突然找女婿袁永熙闲谈。在南京湖南路508号陈公馆,他从容地对着这位年轻人感慨生平,“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政而不懂政治,于今悔之晚矣”,并且意味深长叮嘱说:“政治这东西不好弄,你跟怜儿(陈布雷之女)千万不要卷到里边去。”

当天深夜,陈布雷在公馆关好房门,一口气写完10份遗书,分别留给妻子、弟妹、儿女、总统、副官、秘书、友人……随后,陈布雷吞下大量安眠药,气绝于13日凌晨,终年58岁。

陈布雷自杀后,蒋介石极其悲痛。大殓之日,蒋介石偕夫人亲临吊唁,挽“当代完人”横匾一幅,悬挂灵堂上端。在祭文中,蒋介石盛赞陈布雷“综其生平,履道之坚,谋国之忠,持身之敬,临财之廉,足为人伦坊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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