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也爱《红楼梦》
作者: 何承波
听起来有些意外。《教父》的导演科波拉,私底下很喜欢《红楼梦》。
前段时间,科波拉携新片《大都会》现身戛纳影展,一个采访他的记者朋友,跟我分享了这点。
其实三年前,科波拉去中国台湾参加当年金马影展大师班时,他就聊过《红楼梦》。看到现场很多年轻面孔,他说起了自己睡前读书的习惯,历史书,或者小说。
“那大家知道我现在看什么吗?要不要告诉你们?其实我正在读一本中文小说,叫《红楼梦》,我看到第92 回了,那本书真的长。你们有些人可能已经看过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但没人搭理他,对谈嘉宾也岔开了话题。可能是意犹未尽,3个月后,他回美国又聊了一次《红楼梦》,这次阐明了自己热爱它的理由:“中国人花了很多时间为许多事物取了诗意的名字。比如,我们分手,不能普普通通就分手,要到长亭去告别,那样你就永远不会忘记。”他还说,这是一种仪式(ritual),把生活的一切都变得美好。
科波拉为人谦逊,自称“二流导演”,但他的代表作《教父》三部曲全世界人尽皆知。
这是人类文化有意思的地方,差异性与相似性,都超出了想象。
看过《教父》的话,不难理解他为什么爱《红楼梦》。两个故事,呈现形式和文化内核天差地别,但也有相似处—都是家族由盛转衰,都有个叛逆的主角,与传统家庭结构格格不入;一个不想当官,一个不想当黑帮老大。当然,贾宝玉最后是逃了,而麦克选择担起家族使命。
《教父》原著小说没什么艺术分量,是科波拉让它变得伟大,因为他没把它拍成黑帮片,而是拍成了家庭片,并将家庭扩写成一个社会,这跟《红楼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对科波拉来说,黑帮是这个家族的生存方式,但也是宿命和枷锁。两代教父要摆脱黑帮而不得,在新世界一步步腐败,最后轰然倒塌—这种悲剧感,多少有些“宁荣二府”的感觉。
美国没有这么高深复杂的家庭文化,但科波拉是意大利裔,本质上,他拍的是意大利人的故事。古老家庭的责任、荣誉、团结与权力结构,中国人再熟悉不过。从家庭文化来说,称意大利为“欧洲的中国”,一点毛病也没有。
几年前,我看HBO大热的意语剧《我的天才女友》,深受触动。剧中意大利经济奇迹时代的人心动荡,也触摸着我自己的童年和青春。遥远意大利的家庭矛盾和年轻一代的成长困境,与中国的情况何其相似。
这是人类文化有意思的地方,差异性与相似性,都超出了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