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礼孩的诗

作者: 黄礼孩

素馨花,不问为什么

生活不需要解释得过于详细

星星悬浮,自由地享受一夜又一夜

寻常的背后,每一株草木都足够努力

我要用鲜花去重建城市的屋顶

花朵是唯一的神器,却又是普通的一种

古老荔湾街头巷尾的花店,大地颁布鲜花令

它们无声,暗中提高了绽放的力度

那些美的比列都在爱的速度里

花地湾通往花渡口,采花少女坐船去花洲

她将在某个切近的日子把光阴带回

粤语的嗓音在春天回响,每一声都像文种花地

玫瑰浸染出的词,芭蕾一般旋转

花意已代替了文辞,人生当如素馨花

每一朵燃烧出的生活,连狗尾巴草也嗅到气息

所有的故事都是花的影子,你仍然是一个憧憬

种子用翅膀打开土地的秘密,风格像群鸟飞过了山

从这里到那里,开花是你一生不羁的旅程

土地上的根需要呵护,风雨使繁花闪亮云彩

花神啊,她也需要更多卓越的幻想

她要把花瓣造得比世界更美

素馨花,不问为什么,大海像一头蓝鲸

在空无的日子退回到童年,欣喜于一缕光的初临

星星来自广州

星星被无数的夜色冲刷,一颗新星跃出

风一般的宝藏反光在烟霞里

从此处到彼此,我渴望看到燃烧之间的空白

就像清晨的启明星借到一切,又化身为波浪

融入生活之海,游荡于街道,为花园所继承

动物园,这颗隐形的星座正在演着喜剧

文化馆美食馆美术馆非遗馆博物馆

运用数字与图形储存了星的影像

从白日走到黑夜的人,他捡起月桂树叶

以一颗星的勇气跃入北斗,比AI抢先一步

漫游未来的城邦,借诗意进入栖身之地

站在小蛮腰的岬角上,星之潮汐涌动

光向深渊敞开必是一种思想,橙色地铁在时间里

开动

把我带到你的身边,作为星的形象

光总有用武之地——本城的世代也是如此

这是我们造访的地方,或枯萎或绽放

所到之处没有结束,一切又在重新开始

静谧与光明

——给广州艺术博物院(广州美术馆)

光的语言像光一般歌唱,水在叶子的上方回旋

木棉醒来,霎那间泄露火焰的幻象

惊鸿一瞥的脸庞,沐浴了最高的虚构

时间孕育万物中的阳光与雨水,催生广州伟大的

心灵

晨风中的翅膀飞出新的矢量

从越秀山到麓湖之畔再到珠水之滨

一笔一画,伴随墨水的音乐

光轻轻拍打画布,滑过宣纸

不停地表达创造出来的意义

艺术的叶脉延伸向有远见的联邦

星辰大海将一个人召唤回来

美术馆这个秘密的任意门为你打开未知

激情建筑形似叶片,雕塑太阳的棱角

新中轴线牵动神经,世界忙于动态描绘

舞蹈作为文字在巨大的中庭跃出

流动之力充斥光的边缘,回应着生命悠长的元音

水中木棉静谧,它如插曲上扬,闪进世界美术工

作日程

它梦想一切,沐浴语言的新露,与土地一起成为

必需品

起源于腐烂的生命是一束黑暗的光

水滴穿过时间之洞至今没有回来

螺旋状的光自上而下,宇宙的街道

对应着陌生的星云。旅行的马匹

抵押不了白色高铁,科技并不拯救大地

比起机器,人们更需要心灵刹那的颤动

白鸟带着咸味的海域,穿过枯枝与铁丝网之间的

空隙

它似乎在磨炼一种蓝的状态,无穷无尽的叙述

就像那逝去之事在反复影响着未来

巨大寂静浮现风声,只是死去的凤凰不可见

它灿烂而短暂,如露如电,开始了漫长的别离

这朝向天空的睡眠,就像魂魄与云朵的摩擦

此时此刻消失的灵气,它的足迹踏上镶金边的流水

起源于腐烂的生命,腐败成为它对死亡的纠正

一切在跌落之前到来,细菌开始了合法化

但唯有灵魂触摸过的歌唱,它才晓得嗓音怎样绽

放出光来

春天去袁督师出生地

我确信你原初的天赋来自藤县

浪漫主义向少年袁崇焕招手

你一遍遍练习理想,成为过江之鲫

遥远年代,外乡人在本土给你馥郁的火焰

绿野间的学徒就像植物闪亮出了雄蕊

你觉察到一个词,充盈了他的双眼

一切都是星际间的竞逐,你是隐藏的快手

我甚至看见了你骑着飞鹰向上

飞翔是接近大地唯一的方式

你独自一人,潜入大地,哪怕歧路茫茫

青年时代,到处都是欲望之地

建功立业里是爱与惧怕的天平

才气和战术在勇气那里却无坚不摧

人生没有防线,你的天地足够辽阔

开遍沙场的雄蕊突然被狂风吹折

星际间的陨石旋转掉落向卑鄙者的奸笑里

所有的地址早已陷入死亡的光圈

不祥的岁月,离间露出幽影,作孽与犯罪伺机而来

权势、暴力及阴谋已迥然互异,你越过他们的雷池

命运之箭从背后射来,你遭遇了死亡之神的遗弃

“横戈原不为封侯,杖策只因图雪耻”

行星的轨道还在运行,你还是那个英气生动的书生

失败者的清单在于事与愿违,你不曾欺骗过自己

人生的意义不需要涂写,人间自有赦免

回家吧,回到喂鹅牧马的乐园,耕种春天的土地

与外乡人坐而论道,看新月悬在玫瑰色的天边

递角场

——致苏公东坡先生

风在大陆之南的蓝天滚动,这白云磅礴

像历史的碎片铺开银白沙滩

寂寞在这里孕育悲苦荒凉

似乎等待新苦主的到来

用不着自述,也无须对着海水诉说

递角场的盐巴,煎熬更多难以下咽的苦味

汉代海上贸易,它的繁华已浮出脚下的土地

徐闻,至今鲜有人谈起递角场这个地址

宋朝的那个春天连想象力也被剥夺

无数个黄昏埋葬在大海里,这深蓝的气象

就像沉舟那里看不见的溺水珍宝

此去外岛扑朔迷离,与弟弟苏辙于此离别

这绝望中的欢聚,这人类永存的悲欣

竟然交集于斯,时间再次解体,就像命运的索取

海浪的刀刃露出了无数的白,以恐怖的眼睛凝视

一切

渡海渡海,你的声名将传遍整个天涯

星辰寥落之处,就当是终老之地

瘴气与海气却奔涌出生命新的豁达

一身蓑衣已成你自由的元素

它是寒雨,是遮挡,是出发,是安顿,甚至是未知

这太平洋的夜,递角场月光像古老的狂欢节

如此的慷慨,它甚至是你最后的武器

没有人看见,也不必谁人赠予

明日是否海不扬波,都永无荣耀之日

作为徐闻后人,我从文字里探究你身临的递角场

进入老虎混迹其间的野花茂盛之地

目送苏公你登上苦难之船,想起波兰诗人米沃什

你们应是隔世的知交,我以他的诗文为你送别:

想到往日的自己,也不觉得羞愧

我一身轻松,毫无痛苦

昂首远望,唯见湛蓝大海上点点白帆

珍珠

风从南海与北部湾交汇的皱褶处吹来

吹落思维的色子,你把吹落的日月星辰

当作无尽的白色露珠,赶向大海

这一天的美事沉沉睡向梦乡

风继续吹,吹向南洋吹向东洋吹向大溪地

这一路的潮汐都涌向光阴,甚至下坠成

姑娘挂在耳朵上的白色小圆月

女孩没有避开身体,她埋首人间

也有温香软玉,她的美如同胸前的珍珠

成为生活真正的解密者

这一天,你重新成为一个自然的孩子

潜入大海,波涛包裹你的身体,热带鱼一般神色

一闪

就像火车驾向黑夜,隐藏了光

却跟随了回家的脚步,我认得你的来路

生来不是为了生存,而是对美持续的完成

一如大海珍藏的财富,它是永恒的上升

石马桃花

众多花瓣象形文字一般返回,一万只燕子

听命于狂野的春声,黑火焰一样加固生态之梦

春天的山谷在进行一场演化,它并不习惯之前的

冬日

在生活与麻烦之间,早春转身为解脱的事物

看似受苦的人,灵性指点了迷津,光指向

屡被中断的方向,我们谈论过去,现状难于适从

冷寂如无火的餐饮,火早已飞逝于它的形状

当我出发去石马桃花村,恍惚有白马抬头望过来

石马村没有冥想之马,也没有白马奔腾进石头的

传说

一束桃花兴许不完全绽放,石头羞于在水中展开

翅膀

我思忖着,方言偏离了当地人的嘴唇

时间的口音陷入异己的言辞,我们是自身的局外人

承担着文化丑陋的习气,树枝发暗,雨抛弃了天空

人的光景只不过如此,类似白马的悲剧,眼睛如

恒星垂暮

狂风委托给了海的疆土,在制度的尽头,你的白

透出你的红

却阻止不了心的破碎,没有人问起折回的花瓣如

何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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