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椒不让独头蒜

作者: 忍者文身

提亲结怨

“小辣椒”和“独头蒜”分别是朱娇娇和胡乐乐的外号,他俩是一个村的。朱娇娇从小性格泼辣,没人敢惹,大家都叫她“小辣椒”。小辣椒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后来她从重点医科大学毕业,放弃省城医院的工作,回县城开了一家中医诊所。

胡乐乐则毕业于一所普通院校,但他经过努力,最终考上了县里一家事业单位,工作顺心,待遇也不错。而且胡乐乐相貌英俊,乐于助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说话又毒又辣。因有一种不分瓣的独头蒜,特点也是又毒(独)又辣,所以人送胡乐乐一个外号——“独头蒜”。

一晃小辣椒和独头蒜都三十岁出头了,村里有个热心的周婶为他俩牵线。周婶先去问小辣椒,小辣椒这几年只顾钻研医术了,对搞对象这方面没啥经验,就答应先处处。周婶又去问独头蒜,独头蒜其实在上大学时就处了一个女朋友,只因两人相距太远,女朋友从未到他家里来过,村里人就以为他还没有对象呢。换作一般人,实话实说也就罢了,可独头蒜偏不,他想起小时候因拽了一下小辣椒的辫子就被她反手挠了个“满脸花”,现在想起来还恨呢。于是他撇着嘴说:“小辣椒呀,别的不说,就冲她那姓就不行!”

“她那姓咋了?”

“咋了?她姓个啥不好,偏姓‘猪’!家里还是个养猪专业户!别看她有副好皮囊,可从头到脚都是猪粪味,臭不可闻!臭不可闻!”独头蒜说着,还夸张地用手捂住了鼻子。

周婶气得扭头就走,她将独头蒜的话只字不漏地学给小辣椒听,小辣椒气疯了!但她现在是大姑娘了,又受过高等教育,便强压怒火低声说:“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独头蒜倒是心情舒畅,眼见春暖花开了,他就邀请女朋友来家住几天,也想趁机把婚事订下来。女朋友开始并没答应,但经不起独头蒜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同意了。

女朋友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来到独头蒜家,刚住一晚就病了,疲乏无力,上吐下泻。独头蒜慌了,带着女朋友跑遍了县市的各个医院,检查做了,药丸吃了,结果症状却丝毫没有减退。

后来有人告诉独头蒜,小辣椒看疑难杂症有两下子。独头蒜却说,他宁可带女朋友去省城看病,也绝不去找那个姓“猪”的。但女朋友听说去省城得千八百里地,就说实在坚持不住了,还是去找小辣椒看看吧。独头蒜见原本像杨贵妃一样丰满的女朋友,几天就瘦成了“林黛玉”,只得点头答应了。

小辣椒诊所里的患者果然很多,独头蒜花一块钱挂了个号,便扶着女朋友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好不容易轮到他们了,独头蒜硬着头皮上前,讪讪地说:“娇娇……大夫,麻烦你帮我女朋友看看……”

小辣椒倒没说啥,先给独头蒜的女朋友把了脉,又看了她的舌苔,最后吩咐独头蒜:“你先去挂个号。”独头蒜忙掏出挂号单,说:“我挂过号了。”

小辣椒连眼皮都没抬:“她这病特殊,得挂两千块钱的号。”

“两千块钱的号?”独头蒜急了,“你这是看病还是抢劫呀?”

小辣椒往椅背上一靠,面无表情地说:“看不看?不看另请高明!下一个!”

“且慢!”独头蒜抬手一挡,“挂多少钱的号都行,可你若是看不好我们的病咋办?”

小辣椒自信满满地说:“看不好她这病,你尽管砸我诊所的牌子!”

“好!我这就去缴费!”独头蒜转身就往门口走。小辣椒冲着挂号窗口喊道:“收他两千块钱,给他重新挂个号!”

独头蒜交完钱,一看那挂号单跟之前的也没啥两样,只是排到最后去了,没办法,只有耐心排队。

又轮到独头蒜他们了,还没等他开口,小辣椒直接说:“去对面超市买两块钱的豆腐来。”

独头蒜一愣,疑惑地问:“买豆腐干啥?”

小辣椒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你去就去,回来再告诉你。”

豆腐买来了,小辣椒淡淡地说:“把豆腐拿回家,不用炒炖,不加油盐,让患者直接吃下就好了。”

独头蒜的女朋友怯怯地问:“大夫,我到底得了啥病啊?”

小辣椒轻轻吐出四个字:“水土不服。”

“就这病啊!”独头蒜听到这里又急了,“两块钱的豆腐就能解决的事,你让我花两千块钱挂号?”

小辣椒很平静地说:“两块钱是为了治病,两千块钱是教你做人。”

独头蒜气得直发誓:“以后再找你看病,我就是你儿子!”

生气归生气,小辣椒这药方是真灵!独头蒜的女朋友吃完豆腐没多久,各种症状就都消失了。不过,女朋友回到老家后,就跟独头蒜提出了分手,理由是:她水土不服,也不喜欢吃豆腐。而且小辣椒的医术太神了,将来若有个大病小灾的,找她看病还得跟着独头蒜叫妈,太丢人了!

其实,这都是女朋友找的借口,她早就嫌独头蒜家又远又穷了,只是念在独头蒜以前对自己的好,才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而已。独头蒜还真以为是因看病引起的分手呢,所以他就把这笔账记到了小辣椒头上。

冤家路窄

这年五月,邻省发生了地震,独头蒜的单位要抽调几名志愿者去抢险救灾,独头蒜第一个报名。独头蒜平日里口无遮拦,领导对他印象并不算好,但此时却颇受感动,连夸他是热血青年。独头蒜当即热血沸腾,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如果我牺牲了,请组织照顾好我乡下的父母!”

独头蒜的话虽然说得有点重,但到达灾区后,他的确是不顾生死地奋战在一线。有一次,独头蒜听到一座倒塌了大半的房屋里传出小孩的哭声,他冒着风险,一头挤进已经变了形的房门。借着微弱的亮光,他看到了惊心的一幕:一个青年男子俯身趴在外屋的灶台上,后背上压着从屋顶上掉下来的横梁,腹部正好卡在灶沿上,肠子都被挤出来了。人肯定是不行了,但在他的身体与灶台间却撑起了一道缝隙,下面护着他的妻儿。可惜,妻子的双腿被压住了,因失血过多也停止了呼吸。她怀里紧紧抱着儿子,这也导致了小男孩无法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只能一阵一阵地号哭。

独头蒜赶紧将小男孩从他妈妈怀里拽出来,抱着就往外跑。跑到门口,由于独头蒜怀里抱着男孩,身体被变形的房门挤在中间。他双膀一用力,想挣脱出去,不料门口上方一块砖头被震下来,独头蒜唯恐砸到小男孩,忙将身体往前一倾,那砖头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头上。独头蒜没敢停,咬着牙带小男孩快速离开了。

独头蒜担心小男孩有内伤,便想就近找个临时医疗站检查一下,可他背着小男孩往前走时,小男孩哭喊着要找爸妈。独头蒜温声细语地哄他,问他叫啥名字、几岁了。小男孩抽泣着说,他叫乐乐,今年三岁半。独头蒜惊呼道:“太巧了!我也叫乐乐!你叫我大乐乐,我叫你小乐乐,好吗?”小乐乐含泪点点头。独头蒜趁热打铁:“我们既然都叫乐乐,就该乐乐呵呵的,不许再哭鼻子了,好不好?”小乐乐应了声“好”,真的不再哭闹了。

独头蒜终于找到一个医疗站,门口标明“22号”,他将小乐乐的情况一说,医护人员就说把小孩交给他们就行了。独头蒜当时忘了自己的头被砖头砸了,也没检查一下,安抚了小乐乐几句,就又投入到抢险工作中去了。

独头蒜除了吃饭和短暂睡眠外,几乎没歇息,连洗脸都顾不上,更甭提洗澡了。过了些日子,独头蒜感觉头上被砸的部位有些痛痒,抬手一挠,有黏稠的黄水流下来,他当时没太在意。又过了几天,他发现黄水接触过的皮肤长出了脓疱,破裂后又有黏稠的黄水流下来,独头蒜这才跑到附近的医疗站就医。

医护人员帮独头蒜清理了黄水,又抹了些药物,症状却没缓解。独头蒜又跑了几个医疗站,伤口不但一直没好,似乎还更严重了。后来一位老大夫说他这是黄油疮,建议他去外地医院看皮肤科。独头蒜觉得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能离开灾区。但老大夫说,临时医疗站的医护人员大多来自各地的骨科、伤科和外科,药物也都是红伤药和常用药,对他这种不常见的病暂时没办法。独头蒜正进退两难,有个护士说6号医疗站有位朱大夫,治愈了不少特殊病例,让他不妨去那里看看。

独头蒜谢过之后,一路找到了6号医疗站。一进屋,他就问:“请问,哪位是朱大夫?”

“我就是。”角落里,从一堆患者中抬起一张脸来。

独头蒜循声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我的个妈啊,真是冤家路窄!

敢情这位朱大夫不是旁人,正是独头蒜这辈子都不想见的小辣椒朱娇娇——她也跑到灾区当志愿者来了!独头蒜一下子想起当初发的誓,僵在那里不知所措了。小辣椒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哟,大老远的跑这儿来认亲啊?”

独头蒜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嘴上却不软:“找你看疮来了,给不给看?”

小辣椒没有表态,走过来像猎人审视送上门的兔子似的,背着手围着独头蒜转了一圈,然后模棱两可地说:“晚上再说。”

“为啥晚上说?”

“来不来由你!”

没办法,独头蒜晚上只好又来到6号医疗站。奇怪的是,屋里只有小辣椒一个人,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小辣椒开门见山地问:“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

独头蒜差点惊掉下巴:“真让我给你当儿子啊?”

“呸,你想得倒美!我是问你当初都跟周婶说啥了?”

“周婶呀——”独头蒜赶忙装傻,“我、我没跟她说啥呀!”

“你没说过我从头到脚都是猪粪味,臭不可闻吗?”

“对不起啊,我随便说说的,这不给你道歉了吗?”

“只道歉可不行,我得往你头上抹点猪粪!”小辣椒说着,就从桌子底下拎起一只塑料袋来,刚一打开,里面就散发出阵阵恶臭。

以毒攻毒

独头蒜吓得直往后缩:“小辣椒,咱好歹是一个村的,你别太过分!”

“正因为是一个村的,我才把同事们都支走了,已经给足你面子。”小辣椒边说边戴上医用手套,一脸严肃地问,“你抹不抹?不抹休想让我给你看病!”

独头蒜把牙一咬、头一伸,说:“来吧,我今天豁出去了!”

小辣椒抓起塑料袋里的猪粪,像抹洗发乳似的抹了独头蒜一头一脸。独头蒜强忍住恶心,乞求道:“行了吧?快给我看病吧!”

小辣椒却霸道地一摇头:“不行,这猪粪起码得在你头上留三天,我也要让你‘臭不可闻’!”

独头蒜一听,肠子都悔青了:怪只怪自己当初嘴欠,跟周婶说啥“臭不可闻”啊!独头蒜自认倒霉,转身正准备离开,小辣椒将手套往垃圾篓里一扔,厉声阻止道:“慢着!”

“你还要怎样?”

“咱俩加个微信,方便我打视频监督你。”

独头蒜咧咧嘴,心里骂道:谁将来把这女人娶到家,算是倒八辈子霉了!

独头蒜离开医疗站后,心想自己这臭烘烘的,也没法回集体住处了,就随便找个平坦的地方躺下来。刚睡着,小辣椒的视频电话就来了,先让他照头,又让他照脸,最后郑重警告:“别搞小动作,掉个粪渣儿我都看得出来!”

独头蒜没好气地说:“你还让人活不?明天我还得去抢险呢!”

小辣椒却又发号施令道:“听好了,你这三天不但不准洗头洗脸,连汗也不许出!”

独头蒜都快哭了,问为啥。小辣椒毫不心软:“啥也不为,就怕汗水把你头上的猪粪冲掉了!”

做得真绝呀!独头蒜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别无他法,只得点头答应。挂了电话后,独头蒜想,若要不出汗,除非不干活,让自己在志愿者服务站里白吃白喝吗?他可丢不起这个人!干点儿啥事呢?独头蒜忽然想起了小乐乐,当初把他背到医疗站后,也不知他现在咋样了。没了爸妈的孩子可怜啊!独头蒜决定去看看他。

第二天一早,独头蒜就凭记忆找到22号医疗站。当他问起那个叫乐乐的小男孩时,一位负责人帮他查了查记录,说乐乐被转移到安置点了,并告诉了他具体位置和联系人电话。独头蒜找到安置点,只见是一片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他给联系人打了电话,才终于见到了小乐乐。

此时,小乐乐正独自待在角落里,看着气色好多了,但情绪有些低落。独头蒜亲热地说:“小乐乐,还认识我吗?我是大乐乐呀!”

没想到小乐乐大哭着说:“叔叔,你去哪里了?你不要我了吗?我天天等你来接我呢……”

独头蒜有些不知所措,安置点的联系人忙解释说,那天小乐乐做完检查后,医护人员发现他虽没受伤,但身体太虚弱,要静心调养,然而小乐乐已无其他亲人,成了孤儿,就被转到这里了。这几天,小乐乐身体渐渐恢复了,但情绪一直不稳定,时常一个人看着外面,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来。看样子,小乐乐等的人应该就是独头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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