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工程

作者: 魏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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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的巧计

许程是个自由撰稿人。这天下午,他正在家里写作,发小刘猛忽然跑来,急切地说道:“走,跟我办个证去!”许程惊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办证?什么证?”刘猛说:“上车再说,再晚工商局就关门了。”

到了车上,刘猛才讲了缘由。几个月前,有位顾客去他那里买了二十根原木。过了些日子,这位顾客又来买了二十根。刘猛想留住这位主顾,就过去跟他套近乎。顾客却对他很冷淡,只说要盖房,并不多说话。两个月前,这位顾客又买走了二十根原木。

许程插话道:“他家要盖多少房子?买了六十根原木!”刘猛连连摆手:“我不关心他盖多少房子,只关心他是否还到我这里来买原木。”

几天前,刘猛见这位顾客到一家木器厂打听人家是否卖原木。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人看了他的木材,感觉不满意,会不会到别家的木材场看?那就很容易跑单。要是他开两家木材场,这生意是不是就兜住了?他这才请许程出面。

许程喊:“我开不来木材场,也不跟你去办证!”刘猛连忙说:“就证上用你的名,别的你都不用管。”刘猛想得很简单,就是把他的院子截出一部分来,摆几份样品,要货就到他那边提。许程撇撇嘴道:“奸商!”

跑到工商局,很快就取到了证。

过了十多天,新木材场开张了,叫新兴木材。许程觉得新奇,自愿走马上任。刘猛怕他外行,给他介绍了各种木材的用途、特性、价钱,许程脑子好使,一一记下。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盖房子需要什么样的木料?”刘猛说:“那要看人家的房子是怎么设计的。你不用担心,人家真要盖房,会带着木匠师傅来,业务员就会接待、备料了。”

忽然,门外有人问:“这里卖原木吗?”刘猛小声说:“就是那个人。”他忙躲到一边去。业务员小丁赶忙迎出去。不一会儿,就谈妥了。那人交了钱后,小丁让工人把二十根木材锯成两米长,装到车上,那人也跟车走了。

刘猛这才出来,得意地说:“看看,我这招儿真见效!”许程却蹙眉问道:“他说买木材盖房,怎么没带木匠师傅来?”小丁说:“好像不是盖房。他买的木材,比檩条细,比椽子粗,不知道干啥用的。”

司机送完木材回来,许程叫过他,问木材送到了什么地方,司机说是城西的明光街福成寿品店。许程更想不明白了:寿品店用木材做什么?

生意冷清

许程好奇心重。他骑上电动车,就来到明光街。明光街有些破败。街道两侧,平房参差,因年代不同,更显杂乱。福成寿品店有三间店面,后面有个很大的院子。许程推门进去,里面摆满了冥器,令人不寒而栗。店里此时没人。窗外就是后院,只是窗子上挂着窗帘,看不清院里的情形。他正要掀开窗帘看看,一个人推门进来,问道:“过来看看呀?”

许程忙道:“随便看看。”却不是买木头的那人。这人稍稍打量了他一下,说道:“给你留张名片吧,需要的时候就过来。”许程看了一眼,说道:“哦,你是陈鲁生陈先生。”那人摆了摆手:“不,我叫张连成。我们老板是陈鲁生。”

这时,送货的车来了,张连成忙着要货。许程看不远处有个茶摊,就选了个位置坐下来,要了一壶茶,边喝边偷眼看着福成寿品店。直到天黑,福成寿品店关了门,他也没见一个顾客走进去。更让他迷惑的是,福成寿品店所卖的东西全是送货人送来的,他们啥都不做,买那些原木来干什么?

等到天黑下来,许程悄悄来到后院墙边,扒住墙头往院里看。院子的一角,堆着一堆木材,应该就是那二十根原木,再不见其他原木。院子里没有新建筑,似乎用不上那些原木。此时,院子里和屋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倒不知那两个人在做什么。

许程趴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九点来钟,就听“吱——”一声轻响,房门开了。陈鲁生和张连成走出屋来,抬起一根原木,进到屋里,而后又把门关上了。他们把原木抬进屋里做什么?许程好奇心大发。他看四下无人,就轻手轻脚地下到院子里。来到窗外,他偷眼往里看,店堂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到两人的卧室外,屋里不见人影,也没有一丝动静。人呢?许程轻轻一拉,窗户开了,他探头往屋里看了看,确实没人。闹鬼了不是?许程正想进屋去一探究竟,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他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赶紧跑到墙边,一跃而出,接着把手机调到震动。

他又探头往里看着。

窗子上映出两个人影。接着,“吱——”一声轻响,房门又开了,陈鲁生和张连成相继走出屋来,往院子里张望。陈鲁生说:“我真听到了手机铃声。”张连成说:“我没听见。”陈鲁生说:“咱还是养条狗吧。院子里要是有动静,狗肯定叫,咱就能听见了。”张连成说:“行,听你的。”两人说完,就进屋去了。许程不敢再进院了。

两点钟,房门开了。陈鲁生和张连成相继扛出了四个沉重的袋子,捆到电动自行车上,推出院门,两个人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四十多分钟后,两个人相继回来了。他们进到屋里,很快就关了灯,看来这回是睡觉了。许程一边往家走,一边兴奋地想:看来这两个人有故事啊。眼下最重要的,是买辆电动自行车……

地下工程

第二天傍晚,许程骑着新买来的电动自行车,来到明光街。他先熟悉了明光街的环境,等到天完全黑下来,这才来到福成寿品店墙外。

他刚扒住墙头,就听到一阵狗叫声,赶紧躲开了。这两人动作真快,说买狗这就买回来了。狗一叫,陈鲁生和张连成就打着手电出来了,围着院墙转了一圈,没发现情况。张连成抱怨说:“这狗也是瞎叫。”陈鲁生说:“小心为妙。”两人进院去了。

许程怕狗再叫,也不敢靠近去看了,只好躲在远处等着。

凌晨两点多钟,院门轻悄悄地开了。陈鲁生探头往外看了看,然后推出电动自行车。张连成也紧跟着出来。两人又是一个向北,一个向南。许程悄悄跟上了张连成。

张连成左拐右绕,来到影月河边,停下了。他从车上搬下袋子,解开口,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了河里。倒完,他就骑上车返回了。等他走远了,许程才来到他倒东西的地方,探身往河里一看,都是些黄土,正被水冲着走。还有一些土撒在了岸边,他抓过来,借着月光,仔细看着。那是很一般的黄土,不带一丝杂质,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许程悚然一惊:他们在屋里挖洞?

如此,就全解释通了。他们在地下挖洞,怕洞塌了,才会买原木来支撑。可是,他们挖洞干什么?下面有古墓,还是有宝藏?许程莫名地兴奋起来。那两个人为了掩藏痕迹,特意把挖出来的黄土运走。张连成运到影月河边,把土倒进河里,土被水冲走,痕迹全无。陈鲁生倒土的地方,一定与此类似。他们往返的时间,大约是四十分钟,正好可以一探究竟。许程马上决定,明天夜里就去探探这个险!

许程回家后,做了精心准备。

第三天晚上,他来到福成寿品店外,耐心地等候着。又是凌晨两点多钟,那两个人又带着土袋出了门。许程把一大块掺了安眠药的熟牛肉扔进院里,那只狗几口就把牛肉吃了个干净。没过几分钟,药力发作,狗蜷缩在地上,睡着了。许程纵身跳进院里,飞身进屋,在店堂里转了一圈儿,并没发现异常之处。推开套间的门,很快他就看出了端倪:床下有块木板,木板边有新鲜的黄土。而床单一放下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他钻到床下,移开木板,下面果然是个黑黢黢的洞。他拧亮手电照着,探身往下一看,不禁瞠目结舌:下面果真是别有洞天!

许程顺着木梯走下去……

险境逃生

许程顺着木梯走进地下工程,心下不觉大为骇然。下面已经挖出了几百平方米的空间,有两米来高,用原木支撑着。原木下面垫着石板,顶上则撑着木板。走到尽头,就是新挖的一面黄土壁,下面堆放着铁锹、铲子等挖掘工具。看来,他们还要挖下去。每挖出一段,为了防止坍塌,就用原木、石板和木板作支撑。

他们想挖什么呢?

许程细细地看过。但在他们已经挖好的空间里,只有黄土,看不出异样。显然,他们并没挖到想要挖的东西。只要不断监视,就能看到他们的“结果”。许程爬上木梯,正要出洞,却听到上面有脚步声。这是有人回来了。

许程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屏住呼吸,把身子贴在洞壁上,等待机会逃跑。脚步声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干什么。又有脚步声走近。陈鲁生问道:“都泡上脚啦?你回来的倒早。”张连成说:“那边的黎平小区在挖沟修暖气,我把土倒那里了,近了不少,回来得就早了。”陈鲁生说:“注意着点儿,别让人看到。哎,黑子呢?”张连成说:“兴许是睡了吧,狗也得睡觉。”陈鲁生跑出去看狗了。

片刻,陈鲁生跑回来,说道:“狗睡得死,叫都叫不醒,肯定是让人给下药了。我怕是被人给盯上了。这两天先别干了,咱们也歇歇。”张连成连忙应道:“好。”他洗完了脚,上床睡了。陈鲁生又打了水,坐到床边泡脚。

地洞里的许程,却叫苦不迭。两人睡在床上,他这里稍有动静,就会被发现,可怎么出去呀。他缓缓下了木梯,来到地洞里。他又把地洞仔细察看了一遍,确信这个地洞只有床下那一个出口。他来到最里面,倚着洞壁坐下来,想着办法。他想给刘猛发条微信求救,却发不出去,洞里没有信号。这可完蛋了。

许程倚着洞壁,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昏昏沉沉地,他忽然被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昏暗,但水声还在。许程悉心查找起来。很快,他就发觉南侧洞壁处水声最清楚。许程拿过铁铲,轻轻地挖起来。

他刚挖了两铲,就碰到了硬物。会是啥呢?难道真有古墓?许程难掩兴奋。他慢慢地挖去黄土,里面就是一层青砖了。青砖年月已久,有的地方都发酥了。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挖下一块,慢慢拆下来。一股阴风吹过,他慌忙闪避一旁。没有冷箭射出,也没有异味,倒是水声更清晰了。他打着手电,瞄眼往里看,很快就判断这是一口古井。

古井下面没有水了,上面被封住了口,但有水顺着洞壁流下来,时断时续,才有了水声。他又把洞挖大了些,直到能探进脑袋了,往井口一看,顿时失望透顶——井口被厚重的青条石压住了,他绝对打不开。

手机一震。他忙掏出来一看,微信上有刘猛回过来的消息:兄弟,我这就去救你!哟,原来这里有信号,真是意外之喜。许程顿时兴奋起来,赶紧来到木梯上。

房里没有一点动静。许程轻轻挪开木板,身子爬出,就听到外面的店堂里有人在大声训斥:“别跟这儿争了,到派出所去处理吧!”接着,几个人闹哄哄地走了。许程偷眼看到店堂里没人了,才开了一扇窗子,跳进院子里,又跳出院墙。

刘猛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好奇心害死猫!差点儿给憋死了吧?”许程忙拱手行礼:“谢谢兄弟,谢谢兄弟。”刘猛也来了好奇心:“快跟我说说,地洞里都有啥?”许程说:“我都快饿死了,你就不兴让我先吃点东西?”

回到新兴木材场,许程边吃边把这几天的遭遇都讲了一遍。刘猛一拍桌子道:“我明白了!”许程问道:“你明白啥了?”刘猛说:“陈鲁生到我店里买木材,怕买多了引起怀疑,才到别处去打听的。可是,你说地洞里只有一口古井。他们找古井做什么?”许程连连摆手:“我是说我在地洞里发现了一口古井,但并没说他们要找的就是这口古井。至于他们要找什么,我现在还没想明白。”刘猛说:“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要挖的不是古墓就是财宝。哎,咱们报案吧?”

许程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报。报了警,警察把他们抓去问,他们什么都不说,没凭没据的,能怎么样?只怕他们还会想辙来盗。那时,咱们没有线索,就完全被动了。”刘猛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那倒是。现在看着他们挖下去,总有人赃俱获的一天,就是太耗时费力了。”许程心想,是啊。可眼下,又有什么好办法呢?

地下的秘密

那口古井,一直在许程心里萦绕。

许程来到图书馆,借了有关明光街的地理方志,仔细查看。终于,他发现了一个重要信息:明清时,明光街上的夙园,是文人雅士们相聚的地方。夙园所在的位置,就在福成寿品店一带。

当初筹谋建夙园的人,名叫张景臣。他很有才情,又爱结交,与城中名士多有往来。许多诗词歌赋中,都提到了他的名字。但有关他的资料,却是空白。张景臣在夙园中接待朋友,必然有厅堂厨房,凿口井来取水,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了。物转星移,美丽幽雅的园林已然不在,古井被埋于地下,倒也没什么稀奇。但让许程不解的是,既然这里曾是夙园,那就不应该有古墓。既然没有古墓,陈鲁生和张连成来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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