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口唾沫是个钉

作者: 忍者文身

吐口唾沫是个钉0

二十年前,滦河岸边的小县城里有个老头叫靳忠,五一节这天,儿子靳守信突然带了一个女孩回家,说是他的女朋友。靳忠当即就翻脸了,不但将他们买的东西扔了出去,还对儿子放狠话:“我宁可死了,也不会依你!”

靳守信与女友白洁都是县政府公务员,两个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靳忠为何会如此强烈地反对呢?

原来,靳忠年轻时,有年冬天不小心掉进了冰窟里,是城南河湾村的温永来舍命将他救了上来。从此,两人不但拜了把子,还结成了“双亲家”。那年,靳忠的儿子三岁,闺女一岁;而温永来的闺女五岁,儿子三岁。

唐山大地震时,方圆百里房倒屋塌,靳忠的媳妇和闺女都被砸死了。他把儿子托付给邻居后,马上跑去温永来家查看情况。结果发现,温永来的一双儿女都平安无事,他媳妇却死了,温永来也身受重伤。温永来在临咽气时,艰难地握住靳忠的手说:“兄弟,这两个……孩子,就拜托给你了……”靳忠滚着热泪承诺:“放心吧大哥,我保证将他们养大成人,圆满成家!”

温永来的闺女叫温霞,儿子叫温涛,靳忠跟当地干部打了声招呼,便将两个孩子带回了自己家。

温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见靳忠上班十分辛苦,所以念完小学她就坚决不念了,帮靳忠减轻了不少负担。

温霞十八岁时,靳忠就对她讲了两家定娃娃亲的事,并承诺过几年就给她和靳守信完婚。温霞没作声,靳忠猜想她是不好意思。可没过多久,温霞突然对靳忠说,她已成年,打算带温涛回老家住,村里都给他们安排好了。靳忠极力挽留,温霞却去意已决,只好依她。

温霞回到老家后,先是给种植基地打工,后来自己搞起了蔬菜大棚。而温涛读完高中就去当兵,退伍后被招进了县消防大队。

后来,靳忠多次催促靳守信和温霞结婚,但两人都找各种理由推托。没想到,靳守信今天竟把别的女孩领到家里来了,靳忠能不急眼吗?

再说靳守信和女友白洁刚才被靳忠轰出来时,招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俩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只得匆匆躲进滦河岸边的柳树林里。

靳守信沮丧地说:“我爹就是这个脾气,他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拽不回!”

白洁早就听靳守信讲过家里给他定了娃娃亲的事,也听说过他爹的脾气,但没想到他爹会这么倔,她有些绝望地问:“这可咋办啊?”

靳守信望着滦河,赌气道:“能咋办,与其逼他去死,还不如咱俩跳河呢!”

不料,白洁竟然当了真:“好啊,为爱殉情,死了也浪漫!”见靳守信半天没反应,白洁挑衅似的盯着他,问:“怎么,你不敢吗?”

“有啥不敢的,跳就跳!”靳守信说着,径自向河边走去。白洁随后也跟了过来。

到了河边,两人相拥长吻,然后手牵手一起发誓:“此生不能共白头,奈何桥上愿携手!”话音刚落,白洁就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靳守信却在那一刻松手了,他没敢跳。

眼看白洁被河水卷走,靳守信顺着河岸边追边喊:“白洁!白洁……”但他始终没敢下水去救人,直到白洁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他只能坐在岸上哭。

哭了一会儿,靳守信觉得这事不能声张,就跑回家找他爹。

听完儿子的叙述,靳忠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那你回来干啥?咋没跟人家一起跳河?”

“我、我……”靳守信嗫嚅着,“前些天领导找我谈话,说要提拔我当科长……”

“当狗屁的科长,还不快去找人!”

于是,父子俩打车顺着滦河大堤一路搜寻。走了大约五里路,就见前面围着一群人,两人下车一看,中间坐着的正是浑身湿漉漉的白洁!

原来,这里是滦河的平缓地带,河水把白洁卷到这儿时,一位路过的小伙子把她救上了岸,并采取急救措施使她苏醒。后来见有人过来帮忙,小伙子便骑着摩托车匆匆走了。

靳守信正想上前安抚白洁,却被闻讯赶来的白洁哥哥白猛看见了。白猛冲上来就要与靳守信拼命。靳守信知道白猛是个下岗工人,性子急力气大,吓得他撒丫子就跑了。白猛气得破口大骂:“你就会临阵脱逃,缺爹少妈教育的坏种!”靳忠在一旁听了,觉得老脸没处放,就赶紧叫出租车送兄妹二人回家。

坐在车上,靳忠劝白洁以后千万别干这种傻事了。白猛冷笑一声:“还不是托您老人家的福?”

靳忠说:“我之前干涉他俩的婚姻是为了温霞,但我现在还要干涉,却是真心为了你妹妹。”

“为了我?”白洁忍不住问。

靳忠点点头:“闺女,你觉得嫁给靳守信这种言而无信的人会幸福吗?要知道,他当初也答应我要娶温霞的。”

白洁沉默了。到了她家门口,靳忠对白洁许诺道:“你放心,大叔保证帮你找个好的。”

白洁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谁知一个周日上午,靳忠真的给她带来一位帅小伙。两个年轻人一见面,竟然同时惊讶道:“怎么是你?”

这下倒把靳忠闹愣住了:“你俩认识?”

帅小伙是温涛,他向靳忠解释,那天他听说姐姐在家把腿摔伤了,就从消防队骑摩托车往家赶,半路上见河水中漂着一个人,便把她救上岸来。

白洁羞涩地说:“当时现场太乱,我都没来得及问恩人的大名。”

温涛笑着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看来是老天安排的缘分啊!”靳忠不由得拍手叫好,继而又问温涛,“你姐现在咋样了?”

“哦,我在家伺候了她十多天,她现在生活基本能自理了。”

“难怪我几次去消防队找你都找不见人,等有空我去看看你姐。”

正说着话,白猛回家来了。他一见靳忠果真给妹妹带来了相亲对象,就开玩笑说:“大叔,您啥时候也帮我介绍一个呀?”

“我正想找你说点事。”靳忠说着,径直走出门去。白猛一愣,也跟了出去。

靳忠一直走到滦河岸边,才转身对白猛说:“那天你骂我儿子是‘缺爹少妈教育的坏种’,现在我来告诉你,他妈没了,但他爹还在。”

“大叔,我当时只是一时气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我靳家人向来吐口唾沫是个钉,他靳守信不守信用,我这当爹的现在就给你一个交代!”

靳忠说着就要往滦河里跳,白猛一把将他抱住:“大叔,您咋也干上傻事了?这事跟您没关系!”

靳忠挣扎着说:“养不教,父之过,今天我必须代我儿子受过!”

“大叔,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只要您老不跳河,让我干啥我干啥!”

“此话当真?”

“当真!”

“那好吧,你跟我走。”

靳忠买了一些营养品,带着白猛打车就去了河湾村。来到温霞家门口,靳忠让他们在外面等一会儿,自己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温霞一见靳忠来看她,非常高兴,瘸着腿将他迎进屋。靳忠刚落座,就询问起温霞的伤势,得知已无大碍,便将话锋一转说:“孩子,叔对不起你呀,当年我对你爹的承诺不能兑现了!”接着,他就将靳守信与白洁的事讲了一遍。

温霞淡然一笑:“叔,没事!守信兄弟有文化,我根本就配不上他。”

“是他根本配不上你!”靳忠愤愤地说,“以前让他娶你是我的心愿,现在他想娶你我还不放心呢!”

温霞坦白道:“叔,我跟您说实话吧。当初您跟我提这事时,我就觉得我和他不合适,但又不好意思拒绝您的好意,所以,我才带着温涛回家来住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靳忠瞪大眼睛问,见温霞十分坚定地点点头,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大门外的出租车司机按了两声喇叭,靳忠忙站起身说:“孩子,叔怕你耽误了大棚里的活儿,特意给你带一个帮手来了。”

“帮手?”

“嗯,是个小伙子,身强体壮,人也实在。你可以让他到大棚去住。”

“叔,不用了,我这点伤过几天就好了。”

靳忠笑着提示:“叔想让你俩深入地了解一下。”

温霞脸一红,轻声说:“让叔费心了。”

靳忠领着温霞来到大门外,对站在车外的白猛吩咐:“她叫温霞,以后她让你干啥你干啥,听到没?”

白猛答应一声,然后问:“大叔,我得在这儿干多长时间啊?”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表现得好干一辈子,表现不好干几天就回去了。”靳忠说着就钻进了出租车,又对司机说,“去县政府。”

靳忠要去县政府说说,领导干部就得吐口唾沫是个钉,像靳守信这种说话如同放屁的人,不配被提拔当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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