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精灵
作者: 祖克慰被岁月遮蔽的血雀
红色的羽毛,显得庄重和艳丽,华贵和自然。多少年,它扎根在我心中,每次看到它,我的心就会莫名地激动。我说的是血雀——一种瑰丽、斑斓、诡秘、珍稀的雀鸟。
很少有人知道血雀,这是一种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鸟,曾被岁月遮蔽几十年,几乎未被关注。在华夏大地上,它仅出现在两个地方,西藏和云南,就是生活在这两片土地上的人,也未必能见到。血雀数量少,胆子小,常年生活在崇山峻岭、树木茂盛的林子里。这一生,如果你能看到,那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如果你没有看到,那是命中注定无缘。
我从没想到,我会看到它们。在我看到它们之前,我不知道,这块土地上,还有一种叫血雀的鸟。但在17岁那年,我告别家乡,离开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乘着闷罐火车,越过一座座高山,走进一个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地方——云南保山。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我经历了一次难得的遇见。
初见血雀,是20世纪八十年代。那时我在保山当兵,在后勤当保管员,小到螺丝钉、电灯泡、电线、玻璃门锁,大到门窗柜子、桌椅床都归我管。那一年部队加工厂需要木材,领导派我跟车队,去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下辖的泸水县拉木材。沿着崎岖的公路,走了一天,到达泸水县城,晚上在泸水县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出发去伐木场。我当时乘坐的车是老乡刘光明开的,刘光明是老兵,记得老家是许昌的,因为是老乡,路上对我很照顾。从泸水县城出发,路越走越颠簸,山越来越大。我问刘光明:“这么大的山,叫啥山?”刘光明说:“高黎贡山。”他说话很简明,就四个字。他是老兵,我有点怕,不敢多问。
伐木场在半山腰,到处都是高大的林木,应该是原始森林。我想我的猜测没错,一辆四吨的解放牌大卡车,只装一节两米多点的树轱辘,你想想那树有多粗?装车时,我沿着伐木场后面的一条蚰蜒小路,向峡谷走去,大概走了几百米,在一片林子里,看到我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罕见的鸟——血雀。
我看到它们时,几只鸟蹲在一棵树上,稀疏的树冠上,血雀蹲在细小的树枝上,晃晃悠悠,感觉要掉下来,但却始终没有掉下来。那一抹鲜红,瞬间惊呆了我,说实在的,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红的鸟。我看得有点痴呆,足足看了几分钟。记得我当时还数了数,红色的鸟几只,橄榄绿色的鸟几只,具体数字没记住,但红色的鸟比橄榄绿色的鸟少一只。当时问伐木工人,知不知道是什么鸟?有人说这里的鸟很多,红色的鸟也看到过不少,但没有看到像你说的那种鸟。有人说是火焰鸟,我问什么是火焰鸟,他笑笑说,红色的鸟不就是火焰鸟吗?至今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火焰鸟是什么鸟。也有人说是红色朱雀,但我看到过朱雀,颜色没有这么鲜亮,也没这么红。最终,也没问出来这鸟是什么鸟?
但是,那只红色鸟的靓影,从此留在我的心中,久久不能忘记。
我与血雀的缘分,就此开始。此后,每次看到红色的鸟,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起血雀。那一抹红,让我牵挂了几十年。那么血雀,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鸟呢?
这么说吧,在雀鸟中,红色的鸟,如果说漂亮,当属酒红朱雀、玫红朱雀、红梅花雀等鸟,那一抹红,足以吸引你的眼球。然而,如果你看到血雀的话,你突然就觉得,在血雀面前,它们是那么的黯然失色。有人把血雀比作:高山血琥珀。
血雀,观赏鸟的一种。是雀形目雀科朱雀属鸟类,此属仅血雀一种,在自然界极为稀有。雄鸟全身除翅膀和尾巴以黑褐色条纹外,通体鲜红。这种羽毛如血染的雀鸟,数量稀少,对环境气候要求严,很多年来,藏在深山人未知。因此血雀在人们的心中,显得神秘珍贵。可以说:血雀难得一见,一旦出现惊倒一片。其美丽程度可见一斑,让人震撼。
雌鸟色彩较为暗淡,从头部自上而下羽毛为橄榄绿色,头部颜色鲜亮,羽端较淡或带黄色,尾巴褐色,腰部鲜黄色。雌鸟色彩虽不鲜艳,但独特的色彩加上奇特的图案,极为难得。
云南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处处是风景。我觉得,山清水秀这四个字足以把云南的美概括了。我赞美云南,并不是因为云南是我的第二故乡,带着某种偏爱。到过云南的人,都会和我有相同的感觉。不然,就不会有“七彩云南”“彩云之南” 的说法。
云南的美是独特的,是与众不同的。山有石林、玉龙雪山、哈尼梯田、西双版纳热带雨林;水有滇池、抚仙湖、洱海、怒江、澜沧江;名胜古迹有丽江古城、大理古城、崇圣寺三塔等。你说云南历史文化悠久,它配得上;你说云南自然风光绚丽,它也配得上;我说云南处处是风景,一点也不夸张。
我当年所在的保山,随便说两处,让你如雷贯耳。比如腾冲的火山热海,在几平方公里范围内,有气泉、温泉群数十处,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喷涌的泉水,面积之大,泉眼之多,当属罕见。再比如高黎贡山,源于西藏念青唐古拉山脉,横断山脉西部断块带,山高坡陡,石壁刀切斧凿,大自然的一双妙手,雕塑了无数的自然景观。
奇山奇水出奇物,血雀就生活在这美丽的山水中。
云南在地理、气候、环境等方面,适合血雀生存。云南的气候丰富多样,有北热带、南亚热带、中亚热带、北亚热带、南温带、中温带和高原气候区共7个气候类型。而血雀生活的高黎贡山,属于高原气候,兼具亚热带气候。
在高黎贡山,生活着大量的动物。鸟类就有400多种,绿孔雀、太阳鸟、红腹角雉、红梅花雀、银耳相思鸟、金色林鸲等珍稀鸟类,就生活在这里。在植物方面,高黎贡山的植物品种繁多,有各种植物4600多种,其中500多种植物,为高黎贡山的特有种和珍稀种,70多种植物,为国家级和省级珍稀保护植物。让人惊奇的是,云南的“八大名花”山茶、木兰、兰花、龙胆、报春、绿绒蒿、百合、杜鹃等名贵花木,一直生长在这里,高黎贡山是“云南八大名花”的故乡。因此,高黎贡山素有:“世界物种基因库”“世界自然博物馆”“生命的避难所”“野生动物的乐园”“东亚植物区系的摇篮”等美称。
血雀,在跨越千万里的选择中,留在了这里,生活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这种不常见的鸟,喜欢单独或者小群活动,很难看到大群的血雀聚集在一起。它们生活在针叶林、亚热带山地林、小乔木、灌木丛。可能是胆小吧,它们活动时,大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常常藏匿在树冠里觅食,闻其声不见其影,树枝晃动处,才能捕捉到血雀的身影。偶有大胆的血雀,站在枝头上自由自在地玩耍、梳理羽毛。正是因为如此,血雀才显得神秘。也正是因为对生存环境的挑剔,所以很难看到它们曼妙的身姿,听到它们嘹亮的鸣声。
退伍后,我业余时间从事散文创作,2000年以后,开始关注家乡的动物,并创作了一批关于鸟的散文。2009年,开始观察家乡的鸟类,进行系列散文创作。这一时期,我开始关注血雀。最近几年,云南媒体对血雀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不时从网上看到血雀的报道。看着网上那栩栩如生的图片,我的心禁不住一阵阵激动,想去云南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时隔三十多年后的2017年秋天,为了心心念念的血雀,我再次踏上了云南保山这片神奇的土地。三十多年后的云南,变化很大,原来从昆明到保山,盘山公路,狭窄、弯曲、颠簸,我们走了三天。现在昆明到保山,仅用了不到十个小时。保山也不是原来的保山,城市规模比原来大好几倍,很多熟悉的地方,找不到原来的痕迹,变得陌生,好像我来到了一个从没到过的城市。当年熟悉的保山朋友,因为几十年中断联系,无从查起,一路打听,找到了朋友原来的住址,但当年的瓦房,早已竖起了一栋栋楼房。在附近转了一圈,问了很多人,也没打听出来。
有点失落,没作停留,直接去了腾冲。与血雀重逢,就在腾冲。同行的是一个当地人,摄影爱好者。听说我们看鸟,他很高兴,说:“好啊,我正好可以拍点照片。”我说:“你知道血雀吗?”他笑了笑说:“这种鸟近几年才知道,原来很少见。这些年保护野生动物,不让捕鸟,现在腾冲的鸟越来越多,血雀也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能看到。”我有点惊讶,这么稀少的鸟,能那么容易看到吗?他似乎看出我心存疑虑,就对我说:“放心吧,这几年在百花岭经常能看到。”
他告诉我,他姓刘。腾冲拐角楼刘氏,明朝初年来到腾冲,老家在河南南阳新野。我听了很惊奇,我说:“怎么这么巧啊,我就是南阳的,咱们是老乡。”他说:“还真巧,能遇上老乡,是千年的缘分啊!”我还告诉他,我在保山当过兵,我一直把云南视为第二故乡。他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有缘,有缘,我们真的有缘啊!今天我好好带你们转转,看看腾冲的风景,看看百花岭的鸟。”
路上,他告诉我,去看鸟的话,百花岭有专门观鸟的地方,但未必能看到血雀。他说:“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不敢保证百分之百能看到血雀,但希望还是很大的。能看到不要高兴,看不到也不要灰心,这里的鸟很多,在北方一般是看不到的,可以看看,很不错的。”
那天天气很好,风轻云淡,暖风和煦。刘老兄带着我们,沿着狭窄的山间小路,带着我们来到一个山沟,紧靠着峭壁,有一水潭,我们就在这里停了下来。待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血雀的影子,但看到不少鸟,各色各样的都有,还看到了在北方难得一见的赤尾噪鹃、银耳相思鸟、金色林鸲等稀有的鸟类。
下午三点多,当我们失去耐心,准备回去时,看到几只红色的鸟飞过来,落在水潭附近的石壁上。刘兄说:“这就是血雀。”其实,刘兄不说,我也看出来是血雀。我知道我很幸运,终于见到了久违的身影。刘兄告诉我:“看到了吗?红色的是雄鸟,灰不灰绿不绿的是雌鸟。说实在的,我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带你看到血雀。你能看到,说明你与血雀有缘!”
我告诉他,血雀我三十多年前就知道,但当时不知道是血雀。他听后很惊讶,他对我说:“血雀很少见,我也是最近几年才知道的。”
晚上回腾冲,刘兄执意要请我们吃饭,我说请他,他不让。他说:“今天很高兴,见到了老乡,看到血雀,值得祝贺!再说,老乡来腾冲,怎么说也该我尽尽地主之谊。今晚简单点,就吃云南名吃——过桥米线。”记得那晚是在桥香园吃的米线,味道鲜美,品种丰富,但却没有三十年前的那种味道。虽说没有当年的味道,但不能不说,改进后的过桥米线,确实适合当代人对美食的追求。
从云南回来后,我一直处于激动的状态,夜不成眠。一段时间,常常在梦中,与血雀邂逅,画面真实而清晰。
我知道,我的心,留在了云南,留在了高黎贡山,留在了百花岭。也许,那是我一世的牵挂。是的,一世的牵挂。
曼妙的普通朱雀
朱雀,红色鸟,神鸟,是远古先民对星宿的崇拜而产生的神话形象。在中国的鸟文化中,朱雀与龙构成了龙凤文化。古典的朱雀,与青龙、白虎、玄武并称为中国的“四方神灵,”代表炎帝与南方七宿的南方之神,象征着祥瑞。而我说的朱雀,是生活在华夏大地上一种普通的鸟,就是我们常见的普通朱雀。
朱是红的另一种叫法,普通朱雀就是红色的鸟。但与神话中的朱雀相比,色彩少了些鲜艳。普通朱雀雄鸟的头顶、腰部、喉部和胸部是红色和洋红色,背部和肩部是褐色或者橄榄褐色,双翅和尾部是黑褐色,羽毛的边缘都有红色;雌鸟羽色晦暗,头部橄榄褐色,背部黄绿灰色,上面有暗色的纵纹。普通朱雀雌雄色彩分明,雄鸟羽色鲜艳,雌鸟羽色暗淡,红与褐的色调,一目了然。
在红色鸟中,它们并不妖艳。在我看来,确实很普通。但是,这是一种十分灵动的鸟,性情活泼好动,喜欢单独或者成双活动,结群活动,多是几只十几只一小群。看到它们时,总是在树木和灌木丛中飞来飞去,飞行速度极快,呈波浪式前进,姿态之曼妙、优美、雅致,让人惊叹。但它们飞得不远,短距离飞行,然后落在树梢上或灌木枝头歇息。
我初次见这种鸟,是在云南保山。那年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分配到后勤处勤务排,大概到了五六月份,部队需用一批木材,与当地政府协商,得到当地政府的同意后,派勤务排去大山里伐木。我们去的地方是个小镇,名字不记得了,但站在伐木的大山上,可以看到小镇清晰的轮廓,规模像我们南阳一个大村庄。我们在山脚下搭建帐篷,然后上山伐树,砍倒的树,截成规定的尺寸,顺着修建的滑道往下滑,然后装车运走,收工后回到帐篷里吃饭休息。
那时候年轻好动,休息时,就在附近瞎转悠。我们常常沿着山脚下的林子,漫无目的地走,看原来没有见过的奇花野草,看各种各样飞来飞去的鸟。有一次我与王云飞、柯立红一起沿着田边的林子闲转。走着走着就看到田边的灌木丛里,有两只鸟在上面蹲着,一只红色的鸟,另一只褐色。看到那只红色的鸟,我很惊奇,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鸟。我在老家时喜欢鸟,但这么好看的红色鸟,还是第一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