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外三章)
作者: 陈茂慧风在无遮无拦地吹,火势在蔓延,越远越猛烈。燎原之势浩荡,仿佛可以焚毁一切。
这是地火,也是心火。
燃烧,继续,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截断?
一定有些什么消失了、改变了,也一定有新的物质产生。有看得见的,也有无法看见的。听燃烧的“哔啵”声,合着风的韵律、节奏,像一首宏大而醇厚的曲子,在旷野回环、叠唱。
燃烧的尽头是什么——废墟、灰烬、烟尘,抑或虚无?
边界,越来越清晰。
几盏昏暗的灯光照在流动的河水上。河水静静地流动,窄窄的河道上,无船只,无水鸟,静。如果不是灯光的照射,河,就是一面沉默的镜子。
多少年过去了,它还在。未来,它也许还在,也许已进入倒计时。
倒计时,是否有一个具体的数据?
时针、分针、秒针,它们还会重叠多少次?时间,单向行驶,一往无前,无从抓住它的尾巴。前方,是否有尽头?
倒计时,由谁来控制?大海一如既往地蔚蓝。
在海边,那么多的屋宇空着。海鸥在低空盘旋、欢鸣,有人在船上抛撒残羹剩饭,诱引着海鸥一阵阵俯冲。
夕阳洒下万点金光。海水波光粼粼,记忆闪烁,而逝去的光阴不会重来。
一朵浪花与另一朵浪花绝不会相同。从它们的出现开始,进入倒计时,它们腾跃、飞升,直至碎裂、坠落,与海水相融——
短暂而匆忙的一生。轰轰烈烈而自由自在的一生。
有一天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一本书常翻常新。
我在这世上行走,永不停步,仿佛有人在后面穷追不舍,仿佛前面有我无法抵达的秘境。
烟花绽放,热烈、美丽、眩目,然后坠落、消散,归于平静。
距离,不是在地图上缩小了比例的两个点,也不是灵魂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徘徊,而是我们之间彼此的遗忘。
有一天,你终将成为我诗中的一个句子,定格,休憩。
一个故事,被绿皮火车缓缓地带走。车轮与铁轨的每一次碰撞,都是一次地动山摇般的震颤。回音在空旷的四野扩散。
今天,此刻,正在发生着新的事件。每一个情节和细节都会成为过去式。而过去完成时,以另一种姿态,在记忆中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也许有一天,你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那必将成为传奇的一部分。
我数着风,数着雨,数着一个春天又一个春天,直至落叶遍地,直至树上不再长新的叶片。
那些去远方寻找诗意的人再没有回来。那些流浪的诗句再也不会回来。那些痒和疼,愧和悔,怨和忧,却常常出其不意地光顾日渐枯败的门庭。
“我们活着,彼此牵挂,互不相见。”继续写诗。
终有一天,我把自己写进去,与你合成一首绝唱。
探询
当我快速浏览网页时,我只关注关键词,或者醒目的图片。
点开关键词或图片,也许会有新的链接,也许已是终结。
寻找词语或图片背后的意义、真相,探究事件未来的走向。陷入沉思。
冬天的阳光很难得,耀眼的程度不同于春日,亮晶晶,暖融融,白晃晃。背靠墙晒太阳,冰天雪地,照样有些不知名的虫蚁从洞穴探出头来,它们也想探寻一下外面的世界。
融化的雪水流出了一条新的小沟壑,也许晚上它们依然会冰冻,也许明天又添新的雪花,也许明天依然是艳阳高照。谁知道呢?万物都顺从自然的法则。
昨天的阳光照不到今日的窗台。
仿佛惬意与快乐已走远,而烦恼忧愁已悉数降临。
秘密存于心中,那儿有一所屋宇在风雨中飘摇,有些破损的地方,是否需要修补?我们关起门来玩游戏,与他人无关。但是,规则由谁定?必须事先说好吧!
你探询的目光在屋内逡巡,然后,决然地说:“你来定吧,我的身体和思想一样,可以让你,一用再用。”
大路上,一群叉一群人在奔赴。他们是否目的明确?我给自己发出指令,也给你发出指令,我们一起去探询。可是,问谁呢?
你追我赶,前赴后继,谁能停下匆匆的脚步,回顾一下来时之路,或兼顾一下同行者?
我们一起,是的,一起去探询一下:梦之手为什么伸得那么长?青春的脚步为何走得那么疾?楼上敲击地板的频率为何比心跳还要快?锅里的水为什么总是烧不开?
绿皮火车停了,又出发了。掠过旷野时一往无前,气势依然恢宏。你满目沧桑:我的理想是一列高铁,迅疾地穿山越岭,越跑越远。
不认输
无论是对于时间还是流水,是俗世的人还是事件,你向来如此:从不认输!
这个冬天温暖,雪花从未降临寒舍。只有风,紧一阵慢一阵地路过,掀起茅草与蓬布。它们成了最生动的景致。
灶膛里的火苗蹿得老高,一闪一闪地舔着静夜。你红润的脸膛忽明忽暗,像你此刻的心境。
炊烟消散的时候,翠竹在几不可查地摇晃,它们是经过告诫的,不能太招摇,也不能摇摆不定,要么坚守,要么彻底倒下。但它们绝不认输。就像此刻的你。
一块巨石被人从山顶搬下来。
也许是被人推着从山顶上滚下来的。也许中间还有过碎裂、分解与受伤,过程无从知晓。
它被安放在一间大厅堂里,经过修饰,明显变得富丽堂皇,既高贵又靓丽。但它却闷闷不乐。这,并非它所想要的。
习惯于在最高处俯视众生,目光中有傲慢,有悲悯,也有淡漠。易地之后,却无法承受抚摸、爱怜、惊奇,甚至还有倚靠之欢。
想着自己是独立的,无畏风语、人言、雨刀、霜剑……
我的态度决定了冬天的态度。我捂紧了嘴,保持沉默。
有些秘密只能存于心底。
你不认输。我只好合上书本,铅笔无意识地在白纸上画线条:无规则、无规律、深浅不一,有的顺滑,有的曲折,无一例外都有终止符。因为纸张的限制。
即使山上的石头都被搬空,只剩零乱的泥土与斑驳的乱草,你也要坚持到底,在绝高处,给我们建一座庭院。
你要携泥土与杂草,划定边界,阻挡这世上那些不请自来、无坚不摧的东西。
你是你自己的将军与士兵,你驻扎,你拔营,都由你说了算。你不会低头,也不会回头。
你心中有信念。
拉着我的手,一往无前,从远方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