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长滩抒怀
作者: 潘春生潘春生 1964年出生于宁夏同心县下马关镇。1985年始,先后在《星星》《绿风》《诗歌月刊》《朔方》《飞天》等刊物发表作品。善有诗集《在农历的经脉上穿行》。宁夏作家协会会员。
中世纪,有一个王朝,与宋、金鼎立长达近两个世纪。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王朝,在以史文明的中国历史中,曾鹰一样崛起,又鹰一样消失。且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就是西夏。七百多年来,有一支散落的西夏党项后裔,就与世无争地生活在宁夏中卫南长滩这个小山村里。——题记
兜不住的芳香美意,衔接着山外的回音
并非与世隔绝,至少清明年年而至。
当布谷鸟的舌尖挠醒春天的酣姿,一树树冰姿玉骨的梨花所招来的蜜蜂蝴蝶里面,就有甘肃的、陕西的,甚至还有内蒙的。
不问来路,它们自身所释放的信息,不仅仅是季节的变幻,而更多的是天籁的禅意。尽管河流记录的足迹有些清浅,可所有的柳暗花明,都是自己特有的风景。
俯身探析一瓣梨花的心事,薄暮的斜阳,正好映出宁夏黄河第一村的前世。
南长滩,你这依偎在黄河臂弯里的小小村落,四季手牵云朵,立尽黄昏。让太多的神秘,隐藏于侧卧的姿态里。一任峡谷升雾岚,花事曼庭前。隔山隔水的风光,让兜不住的芳香美意,衔接着山外的回音。
南长滩,从一幅史前的岩画里阅读你
四面依山,一河环流。
岁月的聆听里,一个村落,犹如世外桃源,穿越数百年的风风雨雨,就着远古的阳光,在此生息。
群山的褶皱,纵横交错,因了一脉炎黄宗谱,万山争峰处,便写不尽峥嵘。
沿着黄河,在黑山峡,倘若做一次探险的漂流,勿需仙人指点,所有穿峡越谷激起的心跳,都会在某一个瞬间,被一湾人间烟火,阐释出独有的诗意。
南长滩,阅读你,得先从一幅史前的岩画里读,从一截秦代的长城里读,从一架古时的水车里读。任穿越峡谷的风,年年岁岁,无论是逆流而上,还是顺流而下,都会在你狭小的植被上,旋个弯弯稍作休整。然后将缕缕吉祥,系在你烟火鼎盛的胸襟上……
布谷口衔时令,让花开由衷
山鹰盘旋,信念如磐。群山的俯首中,每一处衔接云端的嶙峋怪石,都如一尊尊坐禅的佛,将一滩人间烟火,吟诵成一卷普度众生的经卷。让真言止于净土,更让一花一草,富有人情味!
在南长滩,鹰是祖先一度崛起的象征!一片羽毛,足可绕成一缕禅音,将善恶层层甄选!面对苍天,四季门楣敞开。借神谕之手,将一些难言之隐,付之于滔滔东逝的河水。
天地相接,一脉香火,供奉的是一个民族的前生与来世。固守一方家园,任穿堂而过的风,将岁月,从容带过……
炊烟的背景下,白鸽送来平安,任香火频传;布谷口衔时令,让花开由衷!
满嗓子的老歌,定会将来路感动
暂且将更多的传说发酵在一杯酒里。
坐在四月的梨花树下,目光追随蜜蜂的踪迹,探询花蕊间深藏不露的往事,如何将点滴花蜜,无私地奉献于这明眸善睐的使者!
在南长滩,每一棵梨树,仿佛都有一段比传说更为真实的故事。随意抚摸一下粗糙的枝干,那不愿示人的沧桑,却能让人心有所会。
我只是不知道,面对光阴的厚土,那数百年的苍茫里,可否也能挤进我几寸目光?
光景的荣枯,年轮是最真实的记载。一片叶子落下,一个故事便由此而生根!
阡陌纵横,流水有踪。
在南长滩,纵是山长水阔,万物情深,此刻也敌不过手中的这杯酒。我知道,一旦就着穿隙而过的春风饮下,满嗓子的老歌,定会将来路感动……
傍着黄河,聆听花开
乳羊跪奶,野花怀春。陷落于春光里的南长滩,以一个村落的名义,怀抱鸟鸣,将举世的寂寞,付之于滔滔河水……
黑山岭上,一片积雪,黑白分明地衬托着一只盘旋的苍鹰,醒目地等待着一场更大的花事来袭!
而几只踏青的小羊羔,心无杂念。溜达在村口,一边反刍着昨夜过境的春风,一边静观率先启程的梨花,如何让固守滩涂的数百年风光,浓缩成一条条供游人游览的曲径,用花瓣拼出姓氏渊源的锦图。
而河边,一架被人冷落的老水车,依然痴心不改地傍着黄河。一边寂静地聆听着花开的声音,一边将历数不尽的往事一一做着盘点。
唯有一缕春风,迂回在它的身旁。搭档一样,向其诉说着逐渐被淡出视野的一些陈年旧事……
在南长滩,陪一棵梨树站一站
现在,高过头顶的日光,正被茂盛的树叶凭空拦截在怀中。
在南长滩,陪一棵梨树站一站,也让曾经远眺的盛景,盛开在近在咫尺的喧哗里。
弯腰捡起一串鸡犬相闻的趣事,方知这棵已近五百年的大树,所历经的风雨,足可让我今生来世,都沉浸在一腔绝世的古韵里!
日精月华。沿着树干深深浅浅的纹脉,细细品味被岁月凿刻在纹理深处的痕迹,我仿佛又被一则撼天动地的传说,引入到了最初的苍茫之中……
在南长滩,一棵树的经历,远比我的生命更为长久。
枝叶关情。
陪一棵树站一站,站久了,所有跋山涉水的沧桑,都会化为黄河一朵朵激情的浪花!有意无意之中,将一份激励,注入历经的沧桑……
宁静之处,恰好适合稼穑和慰藉心灵
那只盘旋而去的鹰,似遗落了什么,将天空抬高了几尺后,沿着来路,又盘旋回来。
相对黑山峡,仿佛一枚山神的扣子,将几缕闲云,醒目地系在山隘口。像几只反刍的羊,静静地凝望着涧下湍急的河水……
顺着河流,群山环绕处,一滩人间烟火,沾满青苔。
出其不意中,将一支党项后裔与世无争的秘密,裸露在滴翠的鸟鸣里……
拨开陈年的灰尘,殊不知,这一深藏峡谷之中的宁静之处,恰好适合稼穑,适合前来寻根的人,慰藉心灵!
群山的回音里,一团一团的阳光,像撒欢的羊群,在村子周围滚来滚去。
而几个考古的人,穿梭在观光的人群里,在鹰的注视下,依然翻找着曾经遗失在马背上的谣曲……
所有的过往,都已化为清风缕缕
英雄的刀戈已生锈在时光的褶皱里。
崇尚英雄的人,化剑为犁,傍着一条大河,以禾稼为本,早已不问江湖是非。
落日是归处。
在南长滩,每一寸土地,仿佛都有着神灵的庇佑。让一族背井离乡的人,居有定所,更让光景日月,自炊烟里分蘖出枝繁叶茂的景象!
当春意唤醒峡谷睡在梦中的花蕾,燕子呢喃的回音里,早已是山峦低头,河流让道。所有的过往,都已化为清风缕缕。任一派烟火清明,掩去了曾经的伤口……
我离开的时候,满目梨花正分外妖娆。渐远处,蓝天为镜,青苗梳妆。群山环绕的褶皱里,一群羊,如一团团白云,正从低处漫向高坡。
而牧羊女的目光,此刻正吻合在一派花海里。手中甩动的牧鞭,仅仅是个幌子,在向我做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