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旅行(外二章)
作者: 陈力成来自一片云,也来自一面湖。
雨在风中落到厚重里,它不甘心,在末了之际还在挣扎今天可数的骄傲。雷声的震响中,雨连同自己昏睡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归本体。
人们抬起头,联动着每一个器官的光合作用,旁观一场夏日的毫无意义,用比喻的尖酸和拟人的刻薄,试图定义从未属于他们的生命。
它还是它,从湖里坐着像摇摆车一样的东西,升腾到不可知处,仍藏在云的身躯背后,等待那样的情景。臣服于以宿命论定义的漫长流浪,循环着X的宿命,无论X等于几。
它不是它,一切好像恢复如初,又在舞台上重新演绎。回眸时向着尘土微笑,没想到这趟旅行的终点是在深深的地底。很冷,很慢,却也不再见到自己的影子。环顾的人们只剩下叹息。
雨的旅行,是向着无垠的天空和没有尽头的大地,讲述历史的一生。
归来
码头汽笛,当眼前的天空被阴云遮盖的时候,声音和形状彻底抛锚,去向或许是在天的那边,已经遥不可及。
墨绿色的网,像劳蛛从墨绿色的冰冷里拖拽上来,捆锁住男人的肩。鱼虾蟹扮演着朽坏的宿敌,放逐漂泊在海上的一片片浪花。普通话在海鲜市场逐渐失去语言能力,方言的喧哗通用里听不懂自我的声音。
数字跃动着海底一万里、两万里、三万里,也卷动着日历发黄发皱的一角。船划开的波浪里开始书写归来如何,写作者是父亲,也是只有三岁的儿子。
离家很轻,不过是海水托举起渔船的框架肢体,万和一的比例关系从来不值得一提。
丈夫、父亲、儿子三个词语,在听得见的轰鸣里失踪或隐逸,此刻是想象不到的天明。
这场诗歌的语境叫收获。
归来是欢腾,更是一片沉默。
等一棵梅树开花
这座小乡村,距离我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远到这片土地的不可分离,就像时间以日光为标记,落日的剪影是远去的信物:近到是一阵心跳的搏动,在公交车上就可以聆听它的呼吸,一会儿就倒头酣睡过去。
车到站后,心情在小乡村的风中加剧。
寻访的那棵梅树就隐匿在祠堂后面,像甲骨文一样被来往者重新凝视,是乡村的图腾。
闻见香气不是出于苦寒,而是来自时间,在沉淀中重新获得自己。
村民走过,肩上扛着的锄头会说话,铁锈意义着斑驳权威。
它告诉我,等一棵梅树开花,需要一百年。
一百年,等一棵梅树开花,漫长到不只需要耐心,更需要守望深渊,和那一双双深邃的眼睛。
我在返程的公交车上又睡着了。
唯一不变的是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