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壁

张悦，河南开封人。文学硕士。诗作在《星星》《散文诗》《诗林》《诗潮》等刊物发表，有评论刊发在《中国艺术报》《星星·诗歌理论》《诗探索》等杂志。

成诗的漂泊

心底的石山是中空的，整支船队的浩荡，藏匿在此。

这里闲置着命运之手挥舞过的鼓槌——梦的纹身，曾追随鼓点律动。

这里闲置着吹响海风的螺号，柔顺草裙的舞曲，以及冲不出幽瀑的疑惧。

逝水把椰壳变硬，把已知澄清。

航海者隐居的岛屿，种植不肯生根的遗忘。

领航的星光，射穿眼下安稳。

海涛抄誊的密语，等候启封与回复。滑翔的赤缸，是自未知深处寄送的信函。

给暗夜燃灯，惊醒休眠的火把，诱惑着成诗的漂泊。

久据心底的航程，究竟将会被命运的钓钩甩脱，被海盗的奇兵劫夺，还是被大海的漩涡选中？

界河底的卵五

30年了，它时而收窄，时而拓宽，却从没改变过悬在我头顶的习惯。

车，马，炮，兵卒，飞跃它的湍流，携带各不相同的风雨。

30年了，消磨棱角，也消磨玉质。在它身下摸爬翻滚。通透，仍未能从雀跃的石身中破壳。

平原高举的河床，分隔南山北岳，擂响体内沉沙，召唤下一场对垒。

界河底的卵石，早已深陷河床，依然拒绝沦为那难以辩认出的部分。

名山远若将帅。象，相，士，仕，不过是禁足之峰。

命运网格上有待重置的残局，叠作断崖绝壁。

第4个10年，不问东西，依然保持对黄河，对银河的仰望。伺机替换某枚兵、卒，背负北岳南山此消彼长的险峻葱茏。

一尾鱼跃，拖拽钩，拖拽网。一枚顽石的起飞，拖拽着河床。

风对我的改写

风，进入我的阅读。通过枝叶，阳光，紧闭的窗玻璃，白墙壁，以及漂浮着文字的纸页。

我，不过是风不经意翻开的某页。

她不肯轻易终止阅读，或许因为那是对存在的书写。

无法像轻拈叶脉，或者抚触文脉般留住风——紧绷或松弛的一瞬。

附着于她的鳞粉，抖动绝妙的脱身术。

风，任意清点我的收藏，拉开存放万物气息的抽屉。

风，频频施展隐身术，给我的徒劳添加句号。

阴晴，依照惯例为我预设的分行，再次被风修改。

像任何一枚存在液滴成于瞬时的晶莹，我，被大自然运笔的腕力重新提取。

回音壁

我在园内，你在城内。

院墙根儿盘坐听风的朱顶红，城墙脚下捉影弄风的月见草，熟悉铜管腔内的大步流星，丝弦里的台阶和桥栏。

白杨的长歌，白杜的絮语，乌桕的梦呓，习惯走飘移的云路，马尾松的沉默，扩散为水纹。

城内光影，识别记忆回音壁上最敏感的反射区。阵风重绘路标，曲折密径，编织不确定的园址。

你在我的城内，我在你的园内。城墙是灰的，院墙是红的。

每个回声，调阅钟锤久难平复的失衡。

每次返回，落下色彩覆盖虚无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