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器

作者: 林晓波

1

不是在吹,而是在吸。

多年回来,你紧闭眼睛,紧紧抱着埙,用全身气息饮用故土的乳汁。

越来越小,仿佛回到自己的幼年。又越来越大:天高,地远。

就是土,就是无法火化的土。掏心,掏肺,掏出的全是音乐。

埙,就要被掏空:独自咽下滴滴眼泪,还发出低沉的呼唤。

2

笛和箫,应该是亲兄弟。都是刀光一闪,就忍痛离开了竹根。

原来我说过,笛短短的一生全是伤口。最近有人说,矮子却有那么多心眼。

这,早已不是横竖的问题。

按住心眼不泄气,一吹就能悠扬;按住伤口不流血,一吻,伤痛也变成了音乐。

此时,面对竹子独奏,惹得摇曳多姿,千丝万缕。

此时,面对竹海协奏,激起波浪壮阔,石破天惊。

3

独弦琴,就是一根筋。

活了多少年,也不适合在各种舞台表演。

一把遗失的独弦琴,就悬挂在阴暗的角落。弦断有谁知,孤独谁能懂?

真正静下来的时候,才体会到没有死心:清洗,黏合,连接,拉扯……

多年以后,相会在老地方。渴望抱着,弹呀,弹。

能弹掉几粒尘埃?

4

黎明前,一团黑,拉长为送葬的队伍。

生锈的唢呐响起,从低音到高音,将滴血的心扯出来抛到夜空。

又一个滑音,铁炮一样落下来摔得粉碎。谁在默读,一摊纸屑。

十字路口,唢呐齐鸣:无数沙哑的喊声,呼唤着一个人的冤魂。

在民间,红白都叫喜事。听听,在不远处,民间的唢呐又响起:

花轿闪动,人声鼎沸,酒香四溢。

5

不能分离,也不能拥在一起。这种姻缘,就是二胡。

知音接上两根琴弦,恋人就这样细细地颤抖:听松,空山鸟语。

孤独的时候,就这样倾诉:良宵,二泉映月,江河水缓缓流淌。

我们看见花朵,就无比抒情:花儿与少年,惊蛇狂舞。

我们看见草原,就无比激动:赛马,万马奔腾。

不老的乐器,让蛇的皮也感动不已。

6

钢铁,也能发出音乐?

是钢铁,却被扭曲成现代乐器。就在人多的地方吹,有气就拼命吹。

卖艺,必须要分不清男女?给快乐蓄长发,给感动穿花衣裳。

曲径,通幽。落叶纷纷,鸟鸣纷纷。

另一个角落,萨克斯在催,急切地喊:回家。

7

制作一把名贵的琴,需要好多道工序。

音乐大师在熬夜,精心打磨自己的作品,就是为了上台。

下台,小提琴就不靠谱。不演奏什么名曲,让音符漫天飞。

红木,琴弦,贴着亲的脸,一拉一推就有音乐。

无论蜜蜂蝴蝶,有花就能绽开。

8

森林,每天都在合奏。

不用排练,也不用乐谱,一切顺其自然:叮咚,啼鸣,吼叫……

木头不是木头,天生就是音乐家?看得见的琴弦,看不见的神经。

颤抖,此曲只应天上有:一位美女在抚摸,弹拨、滑翔、舞蹈、亮相。

余音袅袅,谁愿离去?茶饮,禅意:由浓到淡,由淡到浓。

9

音乐之王,就是一根小小的木棍?

无法考证,指挥棒的根来自何方,怎样练成神奇的内功:

小,音乐乖巧听话;大,乐队整齐发音。

就这样轻轻一举,大型音乐响起。又重重划下去,锣声叫停,全场肃静。

默读五秒,响起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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