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来信

你第一次见到太湖，是在雨夜。你迫不及待放下行李，打伞前去湖边。在黑暗中，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你不以为意。

你第一次在太湖边住下，却失眠了。这当然没有任何缘由，你也只能在深夜继续看书，那是一本著名的第二人称小说。

你知道这里是沈约的家乡。在最近阅读的《沈约年谱》中，作者用了一定篇幅考证沈约的出生地，“湖州市德清县筏头乡东沈村”。你用手机地图查看，离住处一个小时车程。

你可以继续在人群中呼吸。你聆听一位老者，听他讲述自己的家族故事。你昏昏沉沉，在上午和下午的间隙。你离开会场，前去看望本地的一些朋友。你见到青年时代喜爱的诗人，坐在他家中翻看圣-琼·佩斯。

从仁皇山上观望太湖，你又一次理解了赵孟頫。远在对岸的山影，仿佛是悬在天上，中间的湖水灰蒙蒙；原本立体的风景，被画框改变了结构，远近演变成了上下。

你意外认识一位同乡，而他正好来自你的童年。你瞬间被重新召唤回那个已经消逝的时空。你有很多话可以讲出，但却好像只能沉默，也许那才是关于“过去”的自然状态。

每次你从人群回到斗室时都感到空虚，觉得自己说过的话都已经被黑暗吞没。你还没来得及去寻访更多的地方，只能坐在房间里点一些外卖。

你在这里走马观花，几个白天和夜晚的印象，已经正在远离你。连续几次你沿着相同的夜路，乘车从城里回到湖边，你仔细把这感觉写进另一首诗里。

窗户叮咚作响，室内充满回声。你的眼睛始终空洞而黑暗。

你把那本圣-琼·佩斯带在了身边，你将在下一个起风的夜晚手不释卷。

“……某个秋天的晚上，我们会回来，带着唇上这股常春藤味，带着红树果、牧草和喇叭型河口宽阔处的淤泥味……”

你已经整理好空落落的旅行箱，很快，你再次经过白天的苕溪。你也已经知道，那片月亮，还将陪伴着你再次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