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调之光(上)

作者: 朿龙

故事梗概

1949年汉江之滨,国民党发动的内战使得中华大地民不聊生,百业萧条。汉调二黄著名班社同心社,演出封箱戏,就在即将开戏之时,国民党残兵冲进了同心社,破坏了演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班主凌成佑、名角儿杜玉华等忍辱负重,经历了生死离别、人生跌宕,杜玉华放弃了在川北的苦心经营,坚守着传承汉调二黄的拳拳赤心,回转加盟了凌成佑在汉江边重新开张的同心社。新中国的建立,使得汉调二黄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政府的扶持与欣欣向荣的社会环境,共同展现出汉调二黄的魅力春天。“汉调之光”,在汉水之滨熠熠生辉。

第一场

幕启。

灯亮,同心社戏班。戏班的陈设和布局显得寒酸,除了一些破旧的桌椅之外,就是一幅灰布制成的旗子,写着“汉调二黄同心社”的字样,十分醒目。一排戏箱整齐地码放着。

戏班是设在鲁班庙里的,所以可以看见庙头的屋檐以及一块写着“鲁班庙”的木匾,只是匾有一半在庙檐上挂着,显得很破败。

音乐。凌成佑上。

凌成佑:(唱)时逢小年唱封箱

同心社已无有往日风光

战乱年世风日下百业不旺

戏班子不上座哪有票房

杜玉华男旦翘楚名震一方

今夜晚同心社大轴挑梁

(走向戏箱)这几年环境恶戏班散光

同心社能独存就靠这几箱

冯五爷上。

冯五爷:班主,戏码我都排好了。你过个目,袁胜录《白门楼》,杜玉华杜老板跟于凤琴《游龙戏凤》,还有……

凌成佑:不看了,有你这个大管事,我就不操这些闲心了

冯五爷:哦,凤琴带着四娃儿去接杜玉华杜老板了,胜录去哪里了?

凌成佑:能去哪里?肯定是去踩台子,他演出前就是这个习惯,回回都要心里踏实。胜录,胜录……

袁胜录幕内应:这就来了。

袁胜录上。

袁胜录:(唱)做戏子唱汉调底层末流

多孤寡皆贫穷衣食不周

坐科学艺的袁胜录

心无旁骛,潜心在艺海泛舟游

凌班主,冯五爷。

冯五爷:胜录,这人手不够,你的《白门楼》,恐怕上不了那么多人了,咋办?

袁胜录:就不上关羽了,本来就不该上,以后就改过来吧。

冯五爷:这又有啥说道?

袁胜录:关羽是关公,人称关帝爷,是武圣人,《白门楼》唱的是吕布不是关羽,老先生们讲,圣帝不上小戏。

凌成佑:五爷,咋样?到底是坐科出来的,不一样吧。

冯五爷:那是,要说台上杜玉华是名角儿,要讲这戏理门道,袁胜录那是头牌子。

袁胜录:那同心社要没有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大管事,啥头牌子也挂不出来。

三人笑。

袁胜录:四娃儿去哪里了?我还等着给她扮戏呢!

凌成佑:跟凤琴去接杜玉华了,这也该回来了吧?

三人聊着什么,于凤琴上。

于凤琴:(唱)名角儿谱大太过细

慢慢吞吞穿戴齐

不是凤琴我爱生气

性格执拗脾气急

进后台。

凌成佑:你咋回来了?四娃儿呢?杜老板呢?

于凤琴:师傅,气死我了,这个杜玉华咋是个慢性子,把我都急死了。我等不起,先回来了。胜录哥,你的女徒弟四娃儿还喜欢黏到他,刚好他们一路来。

冯五爷:杜老板是唱旦角的,跟你这个女须生,脾气秉性都是反反。还指望你们两个挂双头牌,看来……

于凤琴斜一眼冯五爷。

冯五爷:你别瞅我,我这就走。(下场)

袁胜录:凌班主,你这个女徒弟先不说台上戏唱得好不好,就这气势,跟玉华站在一起,就不输阵。哈哈哈……

凌成佑:我还指望以后杜玉华能提携提携她,要是不唱戏,她啥也不会呀!

于凤琴:师傅。

两三个艺人上。

艺 人:班主。

凌成佑:各位同仁辛苦了,今晚上封箱戏,唱完了就等过年了,大家卖卖力气,使使劲。

艺 人:我倒想使劲,台底下坐的还没有我们台上的人多,有劲没地方用。

凌成佑:哪怕就一个观众也得使劲,我就是想让观众知道,还有戏班子在唱汉调二黄,亏本赚吆喝,我认。

袁胜录、于凤琴表示出钦佩之意,四娃跑上。

凌成佑:你跑啥,摔倒了。

四娃儿:杜杜杜老板来了。

杜玉华幕内唱:汉调男旦皆称赞。

杜玉华上。

杜玉华:(接唱)出科十载遍搭班

一条金嗓人堪羡

汉江两岸把名传

时令不好戏班散

伶人只能忆当年

进后台,众人齐呼:杜老板!

杜玉华:(接唱)众人齐呼杜老板

能登台把艺显(冲凌成佑抱拳鞠躬)当谢台前

多蒙凌班主有戏相约,杜玉华已是久未登台了。惭愧惭愧。

凌成佑:戏班子都没有了,杜老板明珠雪藏,我汉调之不幸,今日封箱,全仗玉华你鼎力相助了。

袁胜录:杜玉华就是为戏而生的嘛。

杜玉华:胜录,你才是这行中的有为之人。

看见于凤琴已经扮上戏了。

杜玉华:于老板,真是码前呀!

于凤琴:我可不敢称老板。早扮三光、晚扮三慌,我师傅的要求。我学戏时间不长,这次跟您合作,杜老板你可要兜着我点儿。

四娃儿:杜老板,我一会儿一定要看你的戏。我先去化妆,你坐吧,凤琴姐的边上,给你留着位子。(笑)

杜玉华:那可不敢坐,我们唱旦角的只能坐那里。(指一犄角)

众人笑。

冯五爷上。

冯五爷:班主,杜老板的水牌子一亮出去,就上人了。

凌成佑:角儿就是角儿。

于凤琴:角儿就是肉得很。

众笑。

幕后传来观众被轰跑杂乱的呼喊声。

国民党军官带一队士兵上。

军 官:这里谁是管事的?

凌成佑欲上前,被冯五爷拉住。

冯五爷:军爷,有什么事?

军 官:老子明天要带弟兄们去消灭共匪,缺少军饷,到你们这儿来弄点钱。

冯五爷:老总,我们这是戏班子,又不是商铺,哪有钱?

军 官:老子们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替你们玩命,保你们平安,你跟我来这套?

凌成佑上前。

凌成佑:老总,观众被赶跑了,戏唱不了,这些人戏份子都开不了,就更没有孝敬你们的了。

军官上前打量凌成佑,接着打量所有的人,于凤琴化着妆不辨男女。

军 官:好,不为难你,但是你们所有的人,都得跟我走。

凌成佑:去哪里?

军 官:去当壮丁,老子讲公道,有钱出钱,没钱出力,抓一群壮丁,当苦力。

众人惊慌,四娃儿跑,被军官一把抓住。

军 官:哈哈哈,这个当不了苦力,当丫鬟。

袁胜录:放开她,她还是个孩子。

众人上前去抢,艺人们趁乱逃走。

军官开枪。

军 官:都不想活了,痛痛快快跟老子走,再不走把你们狗日的都就地正法了。

凌成佑:住手,放开这个娃子。你不是要钱吗?这屋里的东西,你看上啥就拿吧。

士兵们翻腾,踢倒椅子、撤下旗子,从戏箱里翻出了行头,一个士兵走向军官,然后耳语一番。

军 官:哦,那就统统拿走,一个不留。

士兵们把行头等物全部拿走下。

冯五爷:班主,行头都没了,箱子都空了,这咋办呀?

音乐。

凌成佑失魂落魄,站在一个个空箱子前,杜玉华已经惊呆,四娃儿躲在于凤琴怀里二人抽泣,冯五爷坐在地上痛哭,袁胜录收拾着一地狼藉。

凌成佑:空了,空了,戏箱子空了,同心社完了!

(唱)看戏箱空荡荡遭抢后

听墙角孩子不住低声抽

同心社的班主凌成佑

封箱戏唱成了空箱戏

我该把谁人尤

冯五爷:戏箱子没了,戏班子咋办?还不如把我当壮丁抓走算了。

凌成佑:老五,别这么想,你我都是奔六十的人了,去了还不是九死一生,再说玉华、胜录都是汉调二黄的中流砥柱,他们要是上了战场,我凌成佑就成了梨园行的千古罪人了。还有这两个苦命的娃娃,一根黄连上开的两朵花,没爸没妈,苦到家了。(哭)

冯五爷:只是这往后咋办呀?

凌成佑:(缓和了一下情绪)只要有人在,箱子迟早还会挣回来的。胜录、玉华,对不起二位了,你们保重自己吧。

袁胜录:凌班主!

(唱)几年来凌班主勉力维持艰难走

谁曾想今日如此把场收

袁胜录愿尽绵薄充援手

怎忍心年迈人独自泪流

凌班主、冯五爷,我袁胜录投身梨园情系汉调,我愿回转老家居身农舍,为四娃儿说戏传艺,若能再收徒一二,也算是为祖师爷传道,为同心社留根,不至于汉调二黄血脉,断于我辈之手。

凌成佑:胜录(转向杜玉华),玉华,杜老板,请你将我这个徒弟带上,走到哪凭你杜玉华三个字,都有她一碗戏饭吃呀,拜托了。

于凤琴:师傅,我哪也不去,同心社就是我的家呀!

(唱)凤琴生来孤苦的命

八年前流落到此冻饿在庙门

冯五爷收留我才得活命

师傅你收为徒授艺女须生

这似海恩我寸心未尽

决不学那无情的鸟兽遇难各投林

于凤琴轻唤师傅、五爷,三人相拥。

杜玉华:呀!

(唱)凌班主舍戏箱把我等搭救

可算得梨园界一代风流

杜玉华唱戏人情义自有

我自当与诸位共济同舟

凌成佑、袁胜录、杜玉华紧紧相视握拳。

于凤琴:杜老板,这以后可不一定有大戏唱了。你可摆不了谱咧。(笑)

杜玉华不置可否地尴尬一笑。

音乐止。

切光。

第二场

灯亮。山乡路上,一派早春气象。

于凤琴幕内唱:都道二月春光好。

音乐声中,冯五爷手拿乐器,凌成佑怀抱包袱,上。脚步匆忙,跑几步气喘吁吁。

于凤琴挑担上,在两头的担子上插着一个陕南皮影造型。

于凤琴追赶上凌成佑、冯五爷,圆场。

于凤琴:(擦汗,接唱)

哪顾看

茶山美杏花好

春风轻抚杨柳摇

一路行来汗多少

猛抬头日在西梢

冯五爷:我是累到了,不行了。

凌成佑:那就歇歇再走,凤琴挑子放下,你也歇歇。(席地而坐)

于凤琴:我不累,你们二老歇歇腿,喝点水。

冯五爷:再年轻,也是挑了一路的担子,也来歇歇,一会儿还得支摊子演皮影。

于凤琴:这演皮影子,又用不上我。

冯五爷:要是没有你挑担子,我们这两个老瓤子,早就散了架了。

凌成佑:叫你跟杜老板去唱玩子,你又不去,陪着我们干啥?

于凤琴:别提了,也不是唱汉调二黄,我也不会,他更不情愿,在屋闲到,还不如来帮忙演皮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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