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革命根据地称谓辨析

西北革命根据地的称谓，从2013年以来，在研究、宣传中突然出现一种怪象，即将早已在中央、根据地创建者以及党史学界内形成定论的“西北革命根据地”改称为“陕甘根据地”，更有甚者改为“南梁根据地”，再次引起西北党史、军史研究和宣传上的混乱与争论，原陕北革命根据地、陕甘边革命根据地老同志的子女反响强烈，党史研究者也感到茫然，因此有必要进行辨析，还历史本来面目。

西北革命根据地的称谓问题，既是一个学术问题，也是一个比较敏感的政治问题。众所周知，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共陕西组织先后在陕甘边和陕北创建了两块革命根据地，即“陕甘边革命根据地”（1933年—1935年，建立有中共陕甘边特委，陕甘边革命委员会，苏维埃政府和陕甘边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力红军为中国工农红军第26军）和“陕北革命根据地”（1933年—1935年，建立有中共陕北特委和陕北省苏维埃政府，主力红军为中国工农红军第27军）。1935年初，为粉碎国民党当局对“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和“陕北革命根据地”同时发动的第二次反革命军事“围剿”，按照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孔原派往西北的巡视员黄瀚的建议，统一“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和“陕北革命根据地”党和红军的领导，以粉碎第二次“围剿”[1]。2月5日，中共陕甘边特委、中共陕北特委在赤源县周家硷召开联席会议，决定建立“中共西北工作委员会”（书记为惠子俊，同时撤销中共陕北特委，保留中共陕甘边特委）和“中共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刘志丹，一说谢子长），统一两块革命根据地党组织和对两支红军的领导，标志着西北革命根据地的形成（1935年—1937年）。

1935年夏，在刘志丹的指挥下，西北红军（红26军、红27军）连克陕北安定（今子长市）、延川、延长、安塞、靖边、保安（今志丹县）6座县城，使原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原陕北革命根据地在地域上连成一片。原陕甘边革命根据地中心南梁被敌占领，习仲勋、刘景范等带领陕甘边苏区党政军机关转移到陕北甘泉县下寺湾一带。

一、根据地名称溯源

长期以来，西北革命根据地的前身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及陕北革命根据地的称谓清晰明了，但是到1935年2月后的西北革命根据地阶段，因时间、空间不够明确，称谓较乱，容易使人混淆，也易引发不必要的争论。

历史上西北革命根据地有几种称谓。一是陕甘边区。如毛泽东在《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策略》一文中讲到“粉碎了卖国贼蒋介石向着陕甘边区的围剿”[2]。二是陕甘根据地。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年出版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历史问题研究》一书中写到：“第二次反围剿斗争的胜利，标志着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形成。”[3]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写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中写到中共中央率领红军陕甘支队于“10月19日抵达陕甘根据地的吴起镇”[4]。三是陕北根据地。1935年9月27日，周恩来在榜罗镇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决定“陕甘支队向陕北苏区行进和当地红军会合”[5]。1935年11月13日，张闻天主持中共中央到达瓦窑堡的第一个政治局会议，在会上作了《把陕北苏区建成领导反日的中心》的总结发言，提的是陕北苏区。1942年中央《关于1935年陕北（包括陕甘边及陕北）“肃反”问题的重新审查的决定》，提法为“陕北”，而且又特别注出包括陕甘边和陕北两块根据地[6]。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红色铁流》中写到，毛泽东在哈达铺得悉有刘志丹领导的红军和根据地的存在后，宣布“同志们，我们就要到陕北根据地了”[7]。1945年４月，在中共七大预备会议上，毛泽东再次强调：“没有陕北那就不得下地。我说陕北是两点，一个落脚点，一个出发点。”[8]1945年中共中央《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注释也是这样表述的：“陕北革命根据地（包括陕甘边和陕北）”。四是西北革命根据地。1935年直罗镇战役后，毛泽东在《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讲到，“中央红军和西北红军兄弟般的团结”，明确称为西北红军，不是陕甘红军、陕北红军。在1945年6月举行的西北历史座谈会上，习仲勋、张秀山、阎红彦等的发言明确提出了西北历史，不是陕甘历史，更不是陕北历史。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历史上西北革命根据地的称谓比较多，原因在于：一是西北革命根据地是由陕甘边和陕北两个根据地统一而成，受传统称谓影响，两个苏区的创建者及干部群众没有称西北根据地的习惯，如陕甘边根据地的人们一直称自己为陕甘边根据地，陕北根据地的人们一直称自己为陕北根据地。二是对于1935年2月后的根据地应该如何称谓，解放前的中央文件也比较含混，有时称陕北根据地，注释为大陕北，含陕北、陕甘边；有时称陕甘根据地，注明含陕北、陕甘边；亦有称西北根据地的。但总的来说，以称陕北根据地者为多。这样多种称谓的结果，导致陕北、陕甘边根据地的起始时间没法确定，区域无法界定。再者，老同志也有意见，叫陕甘，陕北老同志有看法，认为弱化了陕北根据地；叫陕北，陕甘边老同志有意见，认为取消了陕甘边苏区，而且也无法包含红军西征后在宁夏创建的部分根据地。

二、如何看待陕甘边、陕北两个根据地统一后的称谓

西北苏区究竟称什么才符合历史，才能既科学、规范，又不引起老同志的争议，我们认为，应当称为“西北革命根据地”，原因如下：

（一）西北革命根据地的称谓符合中央划分根据地的标准。1979年6月24日，国家民政部、财政部等联合下发《关于免征革命老根据地社队企业工商所得税的问题的通知》文件，对认定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即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根据地的标准作了划定，这就是“曾经有党的组织，有革命武装，发动了群众，进行了打土豪、分田地、分粮食、牲畜等运动，主要是建立了工农政权并进行了武装斗争，坚持半年以上时间的”。据此原则，我们对苏区的称谓就要从党组织的名称、建立政权的名称、军事组织的称谓来命名苏区。实际上，1953年、1985年民政部对苏区的统计也是以此进行的。例如中央革命根据地，1931年1月中共苏区中央局在江西宁都成立，11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在瑞金成立，因此称其为中央苏区；川陕革命根据地，因为建立有中共川陕省委和川陕省苏维埃政府，因而称为川陕革命根据地；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因建立有中共鄂豫皖省委和鄂豫皖军事委员会而得名；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因为建立有中共陕甘边特委、陕甘边苏维埃政府、陕甘边革命军事委员会而得名；陕北革命根据地，因建立有中共陕北特委、陕北省苏维埃政府而称为陕北革命根据地。其他根据地的称谓亦是如此。那么，1935年2月以后，中共西北工作委员会、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成立；中共中央长征到达陕北后，相继成立了中共中央西北局、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驻西北办事处和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这些组织先后都冠有“西北”二字，就是西北革命根据地命名的依据。1936年6月红军西征后，在宁夏的盐池县、豫旺县和今属宁夏的固原北部、海原东部等广大地区创建了革命根据地，巩固和扩大了西北根据地。若称为陕甘革命根据地，上述所属宁夏的部分怎么办？显然是说不通的。1935年9月，蒋介石专门成立了“西北剿匪总司令部”，不是“陕甘剿匪总司令部”，也从另一方面说明称为西北根据地是正确的。因此，称为西北革命根据地符合中央命名根据地的标准。

（二）符合中央解决西北历史争论问题的精神。新中国成立后，为解决西北党史中有争论的问题，1983年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发出的《中央关于印发<五人小组对于解决西北历史争论问题的分析和方针>的通知》中明确提出“西北根据地（包括陕甘边和陕北）”，同时将这一段定为“西北历史”，文中写到：中央对于李维汉、王首道等五人小组“解决西北历史问题，所提的方针是正确的，采取的方法是稳妥的，中央同意这个报告。”改变了1935年中央文件“陕北（包括陕甘边及陕北）”的提法，正式改为“西北根据地”。1986年中办发出《关于西北红军历史问题座谈会的报告》，也将创建“西北根据地”的红军称为“西北红军”，并没有称为“陕甘红军”或者“陕北红军”。

据此，1983年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召开第二次全国党史资料征集工作会议，向西北部分省区部署了陕甘边革命根据地、陕北革命根据地、西北革命根据地和陕甘宁抗日民主根据地四个专题，由原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原陕甘宁边区政府副秘书长常黎夫任主任的中共陕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据此规划了《陕甘边革命根据地》《陕北革命根据地》《西北革命根据地》及《陕甘宁抗日民主根据地》四个专题丛书，经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批准，纳入《中国共产党历史资料丛书》系列，由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出版。依此规划，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建议由陕西党史部门牵头，编辑《陕甘边革命根据地》《西北革命根据地》两本书，经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委员会审定，由中共党史出版社相继出版，社会反响良好。

三、结论

1935年2月5日，中共陕甘边特委、中共陕北特委召开周家硷联席会议后，陕甘边、陕北根据地统一后称为西北革命根据地是科学、规范的。一是西北革命根据地的称谓符合中央划分根据地的标准，也为创建者以及干部群众所接受。二是符合中央解决西北历史问题的结论。三是维护了已有党史研究成果的权威性，不然已经出版的好多西北革命根据地的史书需要重新修改。四是避免引发新的争论。五是维护习近平总书记的权威。2009年6月，习近平同志在南梁视察时明确指出：“陕甘边革命根据地是‘硕果仅存’的革命根据地，它的历史地位和作用是什么？为什么是硕果仅存的根据地？为什么会硕果仅存？我们要加强研究。”[9]习近平同志就是依据了中央划分革命根据地的精神以及中央关于解决西北历史问题的文件精神，科学、规范地评价了陕甘边革命根据地。但是，2013年有人将习近平同志讲话中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改为“陕甘根据地”，2019年又改成了“南梁是红军长征的落脚点，为红军北上抗日提供了出发点，”同时编辑出版了《南梁革命根据地史》，提出了“南梁根据地”的命题，偷换了习近平同志讲话的概念。难道习近平同志不清楚“落脚点”和“出发点”是哪儿？是红军抗日的出发点还是八路军抗日的出发点？这绝不是“为了简洁、明了起见，统一使用了南梁根据地的概念”，也不仅仅是“不同的称谓均为党史上中共中央及有关组织所认可和使用。”[10]

作为一个革命根据地，它的命名极其重要，涉及其建立的时间、范围、隶属关系和领导机构，更涉及它的历史定位和评价，涉及它的创建者和领导者等诸多问题，是一个严肃的历史问题、政治问题。南梁根据地的范围、起止时间如何计算？是否包括陕北苏区、原陕甘边苏区中的陕西部分以及1936年后的宁夏部分？南梁根据地的中共组织名称是什么？苏维埃政府的名称是什么？它下属的县级苏维埃政权有哪些？1935年4月以后它的中心在哪里？如果照这样命名，照金也是根据地？马栏也是根据地？吴起也是根据地？正宁也是根据地？华池也是根据地？仅原陕甘边根据地就可以划分出十多个根据地。那么土地革命时期全国就不是十几块根据地了，而是几十块、甚至上百块了。

有鉴于此，西北革命根据地以1935年2月周家硷会议为界限，前身为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和陕北革命根据地，以后称为西北革命根据地。这一称谓科学规范，符合历史，更符合中央文件精神和习近平同志的讲话精神。

[1]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西北革命根据地》，中共党史出版社1998年10月版，第4页。

[2]《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50页。

[3]杨远忠、李荣珍：《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历史问题研究》，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年版，第19页。

[4]中共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90年》第一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16年版，第394页。

[5]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周恩来年谱》，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2月版，第298页。

[6]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西北革命根据地》，中共党史出版社1998年10月版，第9页。

[7]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红色铁流》，中共党史出版社，2006年版，第712页。

[8]《中国共产党第七次代表大会的工作方针》（1945年4月），《毛泽东文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97页。

[9]中共甘肃省委：《纪念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成立80周年——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特点和历史地位学术研讨会文集》，中共党史出版社2014年10月版，第36页。

[10]欧阳坚：《南梁革命根据地史》，中共党史出版社2014年10月版，第3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