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家起诉威廉·埃格尔斯顿引发争议

专栏作者

张莉华 摄影媒体人

具有25年从业经验，曾任《摄影之友》总编辑。中国摄影家协会新闻委员会委员、中国新闻摄影学会理事、新媒体视觉联盟秘书长。2002年，编著出版《第三只眼——中国当代摄影师访谈》，曾担任露西基金会IPA国际摄影奖、2020年度SONY世界摄影大赛等摄影比赛评委。

威廉·埃格尔斯顿（ William Eggleston）是享有国际知名度的美国摄影师，被称为“彩色摄影教父”，尽管 1976 年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的轰动一时的个展奠定了他的地位，预示了摄影媒介将在日后被纳入艺术史的经典之中，但在当时受到了广泛批评。埃格尔斯顿对此嗤之以鼻。《威廉·埃格尔斯顿指南》（William Eggleston's Guide ，1976）与《民主森林》（The Democratic Forest，1989）则成为他重要的作品集。

查阅埃格尔斯顿的简历会发现，他被视为传奇与偶像的佐证出现在那些简略的条目中。每一条中出现的名字与作品都会让人停下，饶有兴味地探个究竟。这是一位才华横溢、创作激情丰沛的艺术家。除摄影之外，他还参与纪录片、电影、电视剧的演出，当然其中一部分是作为自己出演的。其中由文森特·杰拉德和塞德里克·拉蒂执导的《顺便说一下：与威廉·埃格尔斯顿的一段旅程》入选 2006 年圣丹斯电影节评审团大奖。

在他所获的艺术奖项与重要展览的条目之间，有一部分是他的作品数次被音乐专辑及小说用作封面，而在他的众多出版物中也有小说家、编剧、艺术评论家为他撰写推介文章。他在艺术圈的影响力单从这些合作者的名字便可窥见一斑。那些丰沛多样的一句话介绍恰恰在告诉人们，威廉·埃格尔斯顿不拘泥于形式，更不想被什么局限。

起诉细节

2012年4月4日，纽约收藏家乔纳森·索贝尔（Jonathan Sobel）在美国地方法院对埃格尔斯顿及其埃格尔斯顿艺术信托（Eggleston Artistic Trust）提起诉讼。此事发生在埃格尔斯顿授权重新印制其36幅影像的大尺幅数字版本，并交由佳士得纽约于2012年3月进行拍卖之时。

乔纳森·索贝尔管理着一家名为DTFHoldings的金融服务公司，他收藏了埃格尔斯顿的192张照片，当时价值在300万到500万美元之间。他还以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受托人的身份为博物馆购买了其他作品，当时他是埃格尔斯顿的重要藏家之一。

佳士得拍卖之前，索贝尔通过《纽约时报》得知，此次即将拍卖的埃格尔斯顿的36幅大照片中有8幅与他的藏品图像相同时，“我感到被出卖了。”索贝尔接受PDN 采访时谈及自己的感受，“我花了10年时间学习作品、收集作品和欣赏作品。我喜欢它们，将它们挂在家里……我买这些作品的时候，它们是限量的，比如《无题》（1970）的限量是20幅，其余的19幅并没有困扰到我，我知道它们的存在，有的挂在其他人家里，有的挂在博物馆里。那些作品并没有困扰我。”当看到埃格尔斯顿及其信托基金会制作出新的版本在佳士得拍卖后，索贝尔感到“震惊”。他认为这种做法会稀释原有版本的稀有性，从而削弱了其藏品的转售价值。索贝尔试图要求法院禁止这位艺术家对他的旧有版本的作品制作更多新的版本。

埃格尔斯顿的律师则认为，艺术家有权提供“新格式的新版本”。《无题》是埃格尔斯顿于 1970 年拍摄的作品，也是这位艺术家一幅最为著名的作品，后经使用染料转印工艺（现已不再使用）印制了20件，尺寸为16 英寸×20英寸（41厘米×51厘米），限量出售。 2010年索贝尔为其中一件支付了大约250000美元，一年后，当另一件在佳士得以 266500美元的价格售出时，他很高兴，这可能会提升他自己藏品的价值。此次佳士得拍卖的作品是重新制作的新版本，作品的尺寸与制作方法与之前完全不同，此次为数字冲印，同一张《无题》的数字版本尺寸约 40 英寸×66 英寸（100厘米×170厘米），估价为 300000美元。索贝尔在采访中也谈到，他收藏杉本博司的建筑系列作品时，事先知道有大小两种版本，这是没有问题的。但此次埃格尔斯顿重新制作新的版本，他事先并不知道。

争议归结为一个问题：如果艺术家已制作并销售限量版摄影作品，之后是否可以再以同一图像发行不同尺寸、不同印刷格式或介质的版本？这种做法是否违反了纽约艺术法中关于“限量版”的规定，是否对原版本的藏家造成欺骗？

起诉被驳回

2013年，美国法院驳回了索贝尔的诉讼。法院认为，埃格尔斯顿既没有错误陈述也没有增加限量版的倍数。相反，他制作了一个全新的版本——再版——在尺寸、制作媒介和方法上与索贝尔限量版的藏品不同。那么，索贝尔的藏品价值是否因为埃格尔斯顿制作了一系列更大的数字版本而降低呢？市场上普遍的共识是任何一幅尺寸、处理方法或印制日期不同的版本，不会对先前版本的价值造成损害。摄影艺术家通常只有部分作品在初级市场销售较佳，若真的禁止他们重新发行作品的新版次冲印，极有可能会迫使他们无法以创作为生。

在佳士得拍卖会上，埃格尔斯顿的36幅作品以5900000美元的价格售出，《无题》（1970）则以578000美元的价格创下了这位摄影师单幅作品拍卖的世界纪录。佳士得摄影部国际总监乔书亚·霍尔德曼（Joshua Holdeman） 表示，此次拍卖的目的是为埃格尔斯顿的摄影作品在当代艺术界建立一个新市场。“埃格尔斯顿长期以来一直停留在摄影收藏家的老派世界里，他们主要关心的是工艺、打印类型、打印日期等，”霍尔德曼说，“印刷品类型和印刷品制作的确切日期对于摄影收藏家来说是一件大事，但对于当代艺术收藏家来说，重要的是艺术品本身——他们不在乎它是染料转移还是颜料打印或其他任何东西，他们关心的是，艺术品本身是否惊人。”霍尔德曼补充说：“这是一种尝试，试图让埃格尔斯顿从摄影世界转移到艺术世界的更大范围内。”

自从2011年11月埃格尔斯顿正式加入洛杉矶的高古轩画廊以后，他的作品就已经开始走向更大的艺术世界了。此次佳士得拍卖或多或少是一种明确的尝试，旨在将埃格尔斯顿作品的市场重新定位于财力雄厚的当代艺术收藏家，而不再是像索贝尔这样的摄影收藏家了。由于那次拍卖，埃格尔斯顿作品的市场价格已全面调整，在这位艺术家的前十位作品价格中，大尺幅的版本占了多数。

此次拍卖对索贝尔最大的影响并不在于作品的价值，而在于索贝尔之前作为埃格尔斯顿在摄影收藏领域的重要藏家，有可能沦落为艺术收藏领域的一个小角色。更大尺幅的照片也与摄影藏家将照片挂在家中欣赏的理念相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