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宝成：千年帝陵烟火人间

作为汉文明的发祥地，西安、咸阳一带的历史可以上溯到4000多年以前的新石器时代，曾是11个王朝的首都，历史文物方迹遍布全省。摄影师支宝成出生于陕西省西安市雁塔区的金泘沱村，这里是唐代皇家公园遗址，村内就有多处文物古迹。2017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开始拍摄唐十八陵。他忘不了第一次看到石马、石人、石柱一字排开时，虽然有的歪歪斜斜地倒着，但心里还是感到非常震撼。尽管他小时候在金泘沱村周边也看到过石马、石人、石羊，但个头这么高、规模如此大的石雕却从未见过。当时，支宝成非常激动，用相机不停地拍摄。拍完景陵又去了附近的光陵、泰陵，以石狮子为主体，拍下走陵中第一幅星轨照片。从这天开始，支宝成一发不可收拾，马不停蹄地拍摄，如醉如痴。这一拍就拍了5年，在这5年时间里拍摄了近10万张照片。

“支宝成走陵，拍唐陵，应该是偶然中的必然。

因为他的童年，就和皇帝，和陵，和唐朝密切关联。

他出生在唐代皇家公园的遗址上，因为他老家金泘沱村就紧挨着曲江池村。何为‘泘沱’？靠水的地方。靠啥水？曲江池水。虽然唐朝亡了以后曲江池也逐渐干涸，但那巨大的湖盆却还在，而且逐渐成了住满后世人的村庄。如今又是碧水泱泱，还恢复了臆想的大唐芙蓉园。而曲江池和金泘沱，却永远消失。”

—— 石宝琇（陕西摄影家）

你从2017年开始拍摄唐十八陵至今，已经5年了，目前拍摄的作品数量有没有统计？是什么动力让你一直坚持拍摄？

我以前主要是拍风景的，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和同事吃饭，看到了别人拍的唐陵的照片非常喜欢，也想试试。当时我想，即使是十八座陵墓，住几个月也就拍完了。于是在2017年4月20日，我先去了景陵，当时拍了一个晚上，这时才发现，唐十八陵真的太大了。回家考虑了两天，想到当时已经夸下海口，而且十八陵确实非常震撼，就下定决心拍摄了，没想到一拍就是5年。每座唐陵的4个门，无论车能开到的还是不能开到的，我都造访、踏勘过。在这5年里，拍了大概10万张作品，仅仅在2017-2018年就拍了近7万张，为了拍摄，自驾车也开了近10万公里。

疫情期间还在拍摄这个项目吗？你觉得和2017年创作旺盛时期拍摄有什么不同？

这三年也一直在拍，因为出不去，只能拍唐陵。陵区周边比较闭塞，和外面交往不多，所以拍摄还是比较方便。2017年几乎把风雪雷电等所有极端天气下的唐陵都拍遍了，近三年更侧重于拍摄细节。在我看来，每一座陵上的每一尊石狮子的表情、牙齿、眉眼、发髻、胡须都不同。比如有一只石狮子，左边看像在微笑，右边看很忧郁，在空中看又像是孩子，石狮子像活了一样，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有不同的感受。

在拍摄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让你最难忘的一次拍摄是什么情况？

最难忘和最困难的是2018年1月的一次拍摄，当时下了很大的雪，我想把雪中的几座唐陵全拍完，于是整整六天六夜都吃住在车上。汽车犹如一个移动的的家，车里有睡袋、铁铲、镐、炉子、锅、碗、筷、案板，车里还有一架能伸缩的拍照梯子。为了拍摄当地村民的葬礼民俗，我还住过废弃的窑洞。

国内外很多拍摄陵墓、遗址的摄影作品，大多拍摄得庄严气派，但你的作品相比之下多了一种烟火气和人情味，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拍摄视角？

其实不止神道，地下的陵墓我也拍过。比如李隆基哥哥的墓，我就曾经进去拍过墓道、棺床。但这些照片涉及文物保护，目前不方便发出来。每一座唐陵周围都有村子，而我最喜欢的就是农家散居在神道周围的布局。那些石马、石翁仲杵在庄稼地里、苹果园中、梯田的土崖上下，甚至房前屋后。我会特意拍摄一些石像与村民同框的画面，因为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这些石像都习以为常了，我希望能通过这样的镜头，表现出人与陵墓的关系。

在接触到的“守陵人”中，有什么最让你感动的故事？

经过祖祖辈辈的繁衍，目前的守陵人几乎都已经转变了身份，变成了村民，而且有本事的年轻人也都出去闯荡了，只有少数当代的“守陵人”拿着极少的工资，还在做这个行当。你无法想象，在七八年前，每月工资只有十几元钱。端陵的老闫就是其中之一。老闫已经70多岁，每次遇到都要热情招呼我去喝茶。老闫经常会到石像跟前走走，这些石人、石马是他永久的陪伴。但大多数村民已经对周边的陵墓埋葬的是谁都说不清楚了。

谈到文物，不免就要提到保护，18座唐陵由于历经千年的自然和人为因素而被破坏，你觉得对于唐十八陵我们应该如何保护？

2017年，当地文管所就开始了对唐十八陵的保护性修复，有的是筑起混凝土台基，将石像摆到新台基上，有的是围上一圈铁栅栏。但被围的石像，给人一种活力被禁锢的感觉。在修复光陵东门时，工人师傅们用当地的原石磨成粉，再加上进口胶，把破损的石像重新粘合在一起。修复后的石像远看还可以，仔细端详就感觉已失去古人雕刻的神韵，也失去了岁月沧桑的痕迹。

唐十八陵基本上都拍遍了，还有什么特别想拍的场景？下一步的拍摄计划是什么？

唐十八陵我会继续拍，已经有一些计划了，但我的个性是，只有事情做成了，我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