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控制了半个欧洲

作者: 陈科宇 何任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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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亚·特蕾莎和她的孩子们

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奢华壮丽,是不少中国游客到欧洲的首选一站。它曾经是多个帝国的首都,数世纪以来,有着闪亮名称的“神圣罗马帝国”的权力中枢就在这里。

18世纪的玛丽亚·特蕾莎,是“神圣罗马帝国”最有代表性的君主,直到今天依然受奥国人缅怀。在今天,这个女大帝的影子依然在维也纳随处可见。

在维也纳环城大道的西南段,自然史博物馆与艺术史博物馆之间的广场,以哈布斯堡皇朝唯一的女性统治者玛丽亚·特蕾莎命名。广场中心矗立着特蕾莎的纪念雕像,她端坐在御座之上,御座由高耸的底座支撑。底座的四个立面,雕刻着为特蕾莎时代的各个领域作出重要贡献的知名人士,分别代表着皇室顾问、行政官员、军事将领、艺术家与科学家。每个立面中,对帝国有着突出贡献的主要人物由身后的人物群像簇拥着。

四个立面分别代表的底座人物,也被称为“特蕾莎御座的支柱”,支撑起了特蕾莎的皇权。这个令人生畏的微胖女人,除了是“神圣罗马帝国女皇”之外,头衔还有一大堆,包括奥地利女王、匈牙利女王和波西米亚女王等。可以说,她在当时的整个欧洲是权倾一时。

对于奥地利人而言,玛丽亚·特蕾莎时时提醒着奥地利过往的辉煌时代,但个中感情相当复杂,形成迷思。

历史学家芭芭拉·施托尔贝格·里林格表示:“这种迷思将玛丽亚·特蕾莎描述为民心所向、爱民如子的统治者;反抗强权、维护公民权利的女性英雄人物;强化宗教习俗的虔诚君主;清除皇家宫廷特权与僵化繁文缛节,备受尊敬的平民化‘帝国主妇’;现代国家行政治理的建立者。”

玛丽亚·特蕾莎被认为是“伟大的改革家”,但局限性也明显。今天人们记住她,是因为她有幸得到一群重要人物的强有力支持。

一生不断生育的女人

2017年,在玛丽亚·特蕾莎诞辰300周年之际,奥地利人对她的矛盾感情再次升温。为纪念其300周年诞辰,维也纳举行大型展览,满街可见宣传海报称她为“战略家、母亲、改革家”。

玛丽亚·特蕾莎除了是哈布斯堡皇朝的掌舵人,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多产母亲。作为女性,她生育了16个子女,有着充沛的“母性气质”。

在多个专制帝国统治欧洲的时期,往往是哪个君主有更大的生育能力,也就握有更多统治权,控制更多的领土。这跟今天的跨国集团类似:其总裁和行政长官到处任职,本身的国籍身份被弱化,被阴谋论者称为“全球主义者”。

王权时代的“全球化”,则是欧洲多个王朝的联姻结合:A国的王子到B国担任国王,C国的公主嫁给A国当王后,最终形成一个错综复杂的网络。总部在维也纳的哈布斯堡皇朝,几个世纪以来不断繁衍,终于开枝散叶。这个皇朝在鼎盛时,统治过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帝国、荷兰和意大利北部。到了19世纪,还曾有成员到墨西哥担任皇帝。当然,这个墨西哥皇帝最后命丧于革命者枪口下。

“让别人打仗去吧,而你,幸福的奥地利,结婚去吧!战神马尔斯给别人的东西,爱神维纳斯可以给你。”这是人们形容统治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王朝的最佳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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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玛丽亚·特蕾莎广场的特蕾莎雕像

从这个角度看,玛丽亚·特蕾莎是幸运的。不停地生育,让她拥有足够的“人力资源”与别国联姻,让哈布斯堡不费一兵一卒就染指或间接控制了欧洲多个领地。

玛丽亚·特蕾莎尽管多产,却不是个温柔的母亲。她无情对待自己的子女,将自己的骨肉仅仅看作“政治棋子”,安排他们与统治那不勒斯、西班牙、法国的波旁王朝家族成员,结成多桩政治婚姻,从而加强联盟关系。

这个皇朝在鼎盛时,统治过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帝国、荷兰和意大利北部。

通过18世纪50年代的“婚姻外交革命”,哈布斯堡王朝与宿敌波旁王朝之间实现历史性和解。其中最为人熟知的联姻,是特蕾莎安排小女儿玛丽亚·安东尼奥于1770年嫁给法国未来的国王路易十六。

然而,这门政治婚姻也是以悲剧收场:法国大革命把路易十六和玛丽亚·安东尼奥送上了断头台。电影《绝代艳后》讲述了这段法国末代王后的命运悲剧。

这就是18世纪的欧洲舞台:启蒙、革命和专制、保守相较量,而玛丽亚·特蕾莎女皇身上几乎容纳了以上的所有思潮。

开明而专制

玛丽亚·特蕾莎自己就是欧洲18世纪思潮的化身。她既进步,又保守,集两种截然相反的理念于一身。

遗传病肆虐,也导致了这个一度开枝散叶的皇朝找不到继承帝位的健全人选。 /

尽管外界普遍认为哈布斯堡王朝的“开明专制”时代起源于玛丽亚·特蕾莎,但她经常被描绘为保守的专制统治者和“违背自己意志的改革家”。

在法国启蒙运动的带领下,维也纳人才辈出,从音乐到艺术,从自然科学到社会理论,皇室人员也自然受到思潮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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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绝代艳后》剧照

维也纳女皇纪念碑朝向自然史博物馆的立面,代表着艺术与科学领域。这一面的主要人物是玛丽亚·特蕾莎的私人医生—赫拉德·范·斯威腾。他帮助改革大学、创建“维也纳第一医学院”、反对迷信,为18世纪维也纳医学事业的现代化作出了贡献。

他身后的人物群像中,最著名的是作曲家海顿与莫扎特。海顿为纪念特蕾莎访问匈牙利谱写的《第48号交响曲》,别称就是《玛丽亚·特蕾莎》;而幼年的莫扎特,曾在美泉宫为皇室演出,令特蕾莎为之倾倒。

特蕾莎自小受启蒙文化熏陶,但也有历史学家认为,女皇的思维内核其实非常保守。与她那个时代的专制君主一样,她秉持着“君权神授”的理论。历史学家瑞塔·克鲁格认为,她恐惧甚至厌恶启蒙运动的思想,称之为“刺鼻的发酵味道”。

对于她认为威胁到自身权力、王朝遗产、宗教救赎的思想,玛丽亚·特蕾莎持拒绝态度。她为了王室的利益推进改革,但却将18世纪宗教包容等启蒙思想视为“洪水猛兽”,认为它们对个人与社会道德感构成根本上的腐蚀。

今天,奥地利学校的历史教材提到玛丽亚·特蕾莎的一系列改革,都给予积极的高度评价。所有的学生也都知道,是玛丽亚·特蕾莎引入了“义务教育”。但这些改革的初衷,绝不是为了让年轻人成为政治成熟的公民,而是教育他们有义务尊重上帝并服从权威统治者。

既然如此,特蕾莎在一揽子改革措施中加入审查制度,也不让人感到惊讶。女皇的审查委员会对进口书稿进行审查,定期更新发布“禁书目录”。不过,贵族、学者、上层阶级的人士依然被允许阅读禁书,显示这种审查制度承认并提倡社会阶级的差异性。

把军事强人打得几乎自杀

母仪天下的玛丽亚·特蕾莎,缔结联姻的能力第一,战功第二。她身为帝国统治者,手握权力,对外征战,也体现着强大的“雄性气质”。

如果说她用联姻摆平了劲敌法国,那么她跟普鲁士在德语地区的霸权之争,则不得不以流血方式解决。1756年,牵涉全欧洲所有强权的“七年战争”爆发,普鲁士和奥地利分别站在敌对阵营,“柏林VS维也纳”的历史对决,开始了第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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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西南部的巴洛克艺术建筑—美泉宫

玛丽亚·特蕾莎要面对的,可是穷兵黩武的腓特烈大帝。同样是“启蒙君主”的腓特烈大帝标榜开明,实际上也极其专制,他把整个普鲁士打造成只服从于他的战争机器。在战争初期的节节败退后,奥地利和沙俄部队反败为胜,步步逼近普鲁士本土。

1760年,柏林短暂被攻陷,普鲁士军队几乎土崩瓦解,一度认为大势已去的腓特烈大帝几欲自杀。要不是新沙皇是一个亲普鲁士派,并且叫停了联军行动的话,也许腓特烈已经就此成为了亡国之君。

当然,这只是柏林和维也纳在两个世纪里争霸德意志地区的其中一章。

玛丽亚·特蕾莎死后留下的哈布斯堡皇朝日益僵化,以死记硬背为主要课业培训的皇位继承人,几乎再也没有启蒙君主那种改革魄力;王室之间的过度近亲通婚,让遗传病肆虐,也导致了这个一度开枝散叶的皇朝找不到继承帝位的健全人选。

统一德意志的高光时刻,最终落在柏林身上。

在一战后,曾经坐拥欧洲半壁江山的哈布斯堡皇朝走入历史末路,欧洲大地上再也没有一个女人统治过这么辽阔的土地。只有玛丽亚·特蕾莎女皇在维也纳留下的各种浮华宏大的宫殿,以及现在依然美轮美奂的公共设施,让奥国人记住了昔日帝都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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