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高校撞上疫情之墙

当与《看世界》聊起近况时，越南皇家墨尔本理工大学（RMIT）供应链与物流管理专业的学生Su The Tinh说，她8月20日确诊，刚从新冠中康复。

印度尼西亚巴克里大学（Bakrie Universitas）信息系统专业大三学生Adelia Novitasari Tanias，在网课中度过了她的整个大二学年。她告诉《看世界》，她的一些同学没有注册大三新学年，她猜测是经济原因。

今年1月入学的泰国朱拉隆功大学英语教育专业研究生Kathy，为她可能毕业于ZOOM大学而感到焦虑。这种情绪正在曼谷的大学生中蔓延。

由于疫情肆虐，在越南、印尼、泰国等东南亚国家，高校校园都处于关闭状态。疫情带给这些国家高校学子的，远不只是网课成为必选项这一教育形式的改变。

病毒那么近

“还是染上了。”

5个月没出门的Tinh，是被家人传染的。她对此并不太意外：“胡志明市的疫情失控了，大家都不知道会从哪里染上，而且我还没有打第二针疫苗。”

越南4月以来新一波疫情，已造成该国超过60万人确诊，其中过半集中在南部的胡志明市。该市已由军队接管向居民运送食物。

近一个月，越南平均日新增病例超1万例。而该国9800万人口中，仅有不到2%的民众完成了两剂疫苗接种。

之前注射了一剂疫苗的Tinh，在家里服药治疗，其间还完成了几十页的网课作业。“其实新冠也没那么可怕，就是要多注意氧气，不然病毒进入肺里会很严重。”Tinh有些抱怨长期禁足的政策，她去澳洲留学一年的计划，正因此被搁置。

眼下，东南亚被德尔塔疫情笼罩。泰国、马来西亚每日平均新增病例接近1.5万例;印尼经历了7月中旬日增超5万例后，近期控制在日增3000例左右。

泰国朱拉隆功大学学生会代表Nannapat Aiewsakul表示：“由于政府在封锁期间疫苗推出缓慢和缺乏补救性经济措施，疫情变得更糟。政府必须紧急为学生在内的所有人免费采购各种品牌的疫苗，有效管理家庭隔离以减轻医院的负担，并为人民提供普遍的经济补救措施。”

辍学之伤

东南亚一些学生已经是第二年学习在线课程，他们中的许多人要求退还学费和经济援助。

Adelia在印尼就读的学校，只象征性地降低了5%左右的学费，政府的经济补助仅针对GPA大于3.0和双亲因疫情失去工作的学生。大多数学生能得到的，只有政府每月16G的网课流量补贴。

在杯水车薪的费用减免下，Adelia说，她的一些同学没有继续注册大学第三学年。经济压力使他们不得不选择辍学。

随着私立大学的招生人数急剧下降，大学辍学人数正在上升。印尼教育和文化部教育资助服务中心负责人阿卜杜勒·卡哈尔说，印尼的大学辍学人数已达到学生总数的50%，主要集中在私立大学。“私立大学的学生更容易辍学，因为学费要高很多。”

印尼首都雅加达的私立布迪鲁胡尔大学 （UBL） 延长了学费支付期限，并提供了一学期的免费学习。“我们正在努力留住我们的学生，但一些费用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必须让服务器继续用于在线课程，我们需要支付教授和工人的工资。”UBL校长Wendi Usino说。

雅加达的私立Pancasila大学也经历了类似的低迷。该校新生比去年减少了24%。“我们了解情况。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设置了灵活的付款条件，并且设定了更实惠的费用，而且学生可以在一年中的任何时间注册。”该校校长表示。

雅加达伊斯兰大学校长Raihan 表示，在这种情况未得到解决的情况下，该国4500所私立大学中，预计只有60%能够生存。

泰国16所大学的官方学生团体，提出减免30%～50%学费的要求。

线上学习也有很多好处，比如录屏功能更便于复习。

印尼教育和文化部宣布了一系列供大学实施的紧急措施，包括分期付款、降低学费;马来西亚、泰国等国的政府，也对高校实施了学费补贴：马来西亚公立大学将大学费用降低了10%～35%，泰国政府对多数大学实施了10%的学费减免，有的大学还减少50%的宿舍费和提供在线学习的互联网流量套餐。然而，学生们认为这些还不够。

7月20日，泰国16所大学的官方学生团体，提出减免30%～50%学费（直到线下课程恢复）的要求，还呼吁提供更广泛的学生贷款。朱拉隆功大学学生会的学生代表Sirintra表示：“在目前糟糕的经济形势下，人们几乎得不到政府的任何帮助。学生没有使用大学的公共区域，自己承担在线学习费用的同时，并没有获得应有的学习体验。”

印尼教育观察网络（JPPI）的协调员Ubaid Matraji告诉《看世界》：“政府的学费减免帮助不大。疫情对教育的经济影响将是持久的。即使在疫情结束后，辍学者也无法立即返回大学，因为经济复苏需要更长的时间。”

“我们需要长期解决方案，”Matraji说，“私立大学需要有学费以外的资金来帮助运营，这笔钱可以来自政府或是企业。”

“削减学费或放宽付款条件将不再足够。也许我们需要完全免费的教育。这将意味着执行宪法，因为它保障所有公民受教育的权利。”他说。

何时回到线下？

去年3月起，印尼、马来西亚高校的线下授课开始停止。ZOOM和Microsoft Team等平台，在这些地区已取代教室接近20个月。

打开ZOOM上课，录屏，记笔记，回答教授时不时的提问，每天3到6小时的网课，是这些地区学子们的日常生活。

“什么时候恢复线下授课？”大三的Adelia屡屡这么问。所幸的是，她已经较为适应上网课的模式。

“我学校的老师都不是很严格，他们都了解我们在家学习的情况，所以我们需要为自己负责。他们会在课上时不时提问，来测试我们是否专注。作业还是和线下授课一样多。”

在她看来，线上学习也有很多好处，比如录屏功能更便于复习。“有时我们的大脑无法立刻理解教授的解释，录屏对我很多帮助。”Adelia大二学年只有一门课成绩是B，其余全是A，她在争取学校的一学期欧洲交换项目。

学生们对线上学习的反馈不一。印尼教育大学的一项调查发现，大多数（53.7%）受访学生表示，在线学习比常规学习存在更多不足。

此外，印尼2.68亿人口中，只有56%（即1.5亿）可以访问互联网，偏远地区的孩子连上网课都成问题。而很多越南高校学子为了能顺利上网课，在有网络信号的地方扎营学习。

疫情下社交隔绝带来的焦虑感，也无法忽视。“在线下两个小时就可以讨论完毕的小组任务，线上5个小时都无法完成。大家都身心俱疲了。”Kathy研究生入学后还没有进入过校园，一直在上网课。“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不是毕业于泰国朱拉隆功大学，而是毕业于ZOOM大学。”

焦虑情绪已经在泰国蔓延。泰国学生团体“坏孩子”在9月发起了全国学生罢上网课的活动，获得积极响应。“不再有网络课程”一度成为泰国国内被转推最多次的标签。

人在印尼的Adelia，对在家里度过接近一半的大学时光非常遗憾。她时常怀念疫情前的大学时光。

“疫情之前，我独自在家乡以外的城市读书和生活，接触到很多现代化的事物，但它们都只持续了短暂的一年。疫情让我只能回到家中，我全部能看到的只有手机、电脑、山脉、树木还有天空。这说不上糟糕，但是我想要做更多的事情，了解更多我没有接触过的事物。”

“我祈祷，今年会是这个病毒在全世界的最后一年。”Adelia说。

这是所有人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