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

作者: 江河湖海 蔡庆中 Daa 李若思 宁傲 王雪愫 韩小暖 KK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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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真木桌

感受自然的本真之味

阳光、水分滋养着高山深谷里的食材,也让黄栩渼感受到自然顽强的生命力。掬一捧溪水、吃一份应季的山野食物,在四季不同的景致里生活着。

让生活慢下来的无水料理

无水料理就是在烹饪的时候不加水的料理。这种食物料理方式起源于摩洛哥。摩洛哥虽然靠海,但仍有相当一部分国土靠近撒哈拉沙漠,缺水是当地的常态。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摩洛哥人发明了与尖顶帽子颇为类似的塔吉锅。这种独特造型的锅具使用陶土做成,透气但不透水,三角圆锥的造型可以帮助蒸汽不断循环上升,之后再变成水滴落入食材之中,实现用极少量水甚至不用水来烹饪食物的目标。

形成于一亿两千万年前的雁荡山,在经历四次火山爆发后才幻化出如今这幅雄奇壮丽的自然景观。从浙江省温州市出发,沿着绵延80多千米的山路驱车一个多小时,便能抵达位于乐清市的雁荡山。崎岖百态的山峰连绵起伏,笼罩在云蒸雾绕之中,让人远远望去便觉壮观和奇妙,很难想象居住在这高山深谷之中的人们有着怎样的生活。

黄栩渼在和先生决定在雁荡山定居之前,曾在很多地方生活过。从福建厦门海边的民宿到西藏林芝的大峡谷,他们一直在四时四景中遵从内心的指引,不断地变换着居住地、不断地感受生活。他们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度过一个冬天后,一个深夜终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大雨漱漱落于眼前的画面带给黄栩渼很大的震撼,让她想起热烈的夏天、阳光下的汗水、绵延的溪流,还有内心深处眷恋着的南方家乡,她发现自己很需要阳光和水分。于是,黄栩渼和先生启程回到了老家温州,在雁荡山下择了一个靠近溪流的谷地村落,建起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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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雁荡山居住一年之后,黄栩渼才对山里有着强烈生命力的大自然产生深刻体会。四季里有各种不同的气候需要适应,住久以后,她反而渐渐喜欢上了。她觉得居住在这样的大自然里,生活会变得更敏锐,这是格外珍贵的礼物。

溪流自山的深处流淌而下,经由小水厂的简单处理,抵达他们的家,最后流入生活细节处。雁荡山里每座村落的一餐一饮都离不开这些溪流,像是他们村子里的屋边桥头就有一座水塔,一天到晚都有人从远处不同的地方专程驱车过来取水。正是甘甜清冽的溪流水,让雁荡山村落里的咖啡、茶、米饭和炖菜都别具清甜的味道。

顺从自然的智慧,黄栩渼一家人的饮食也发生了变化。他们煮起了“无水料理”,将各种蔬菜、菌菇和肉类放入铸铁锅,仅用一点点油和盐进行烹煮,因为这样能让食材自身的水分尽可能地蒸发出来,从而最大限度地保留每种食材自身的味道。

在黄栩渼看来,她对食物天然性的追求并非一时的刻意而为,而是来自她对童年和家乡味道的追忆。作为温州本地人,他们对日常食材非常讲究“鲜”和“新”,只有应季的食物配以简单的烹饪手法,才能将自然的纯粹味道激发而出。小时候,黄栩渼的爷爷开了一家中药铺,家里的食物都由奶奶制作,每年每个节气吃应季食物。譬如,春天吃芥菜饭,端午家里包粽子,去山上采摘杨梅;夏天午后喝绿豆汤、南瓜汤,七夕吃巧食;八月中秋做薄饼,秋天还有桂花和柿子;冬天最是热闹,打年糕、晒红薯干,冬至做汤圆。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遵循四季的轮转,在一方餐桌之上感悟着大自然的本真之味。

如今,黄栩渼也和先生践行自然所馈赠的美味智慧。他们坚持无水料理,不同于中式炒菜,无水料理不需要太考虑每天吃什么,山里有什么蔬菜就用什么蔬菜,将精力更多放在蔬菜如何切和摆放,还有盐、黑胡椒的使用习惯,以及对火与时间的控制。只要长久吃下来,人们就会明白无水料理的健康所在,孩子们也喜欢。

山里没有外卖,所有食物都要自己制作,她尝试每日用尽量简单的方式制作一家人吃的吐司面包,用低温一次发酵,利用少量的时间,就可以让家人每日都吃上新鲜制作的面包。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黄栩渼让手作食物融入生活日常,而这恰恰是家庭餐桌美味的奥义。

饭桌3

烟火餐桌

寒冬中阿勒泰幸福的一日三餐

在阿勒泰简单寒冷的冬季,那热腾腾的手抓肉、奶茶、奶块等食物是幸福感最直接的来源。我们在哈萨克族大叔米尔别克一家的餐桌上,体会到大自然最朴素的美好与希冀。

新疆阿勒泰地区的纬度与东北漠河相近,全年冬季时长达7个月之久,1月、2月的平均温度甚至低于-20℃,平均积雪厚度为1.5米。进入漫长的冬季,铺天盖地的雪让整个牧区褪去多彩的霓虹,变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深山中,皑皑白雪之中,一条马车轧出的窄道便成为到达“与世隔绝”的美丽峰村的必经之路。

行驶在北疆弯曲、纯净的雪路上,目之所及是白雪、密林以及与我们一同行路的马匹。密林像是这个冬季牧场上的行路标,指引着前行的方向。从禾木村出发大约一小时,迎着西伯利亚的冷风,翻过美丽峰,美丽峰村由原木搭建的一排排木屋、栅栏映入眼帘,牛、羊的叫声也渐渐地响亮起来。寒风肆虐,从“冬窝子”中升起的徐徐炊烟给这片寒冷的大地带来暖意。这些由松木搭建而成的“冬窝子”便是牧民在冬牧场的固定居所。他们在这片旷野的冬季牧场中,过着简单寂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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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峰村的常住居民有12户30多人,以被誉为“草原上的雄鹰”的哈萨克族人为主。他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为草原上经过的每一处密林、每一片草场都起了名字。我们从寒冷的马车上下来,快步躲进哈萨克族大叔米尔别克的木屋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在20多年前亲手用桦木制作的餐桌。大叔乐呵呵地迎我们进门,妻子拾掇着手里的茶碗,一双儿女有些害羞地看着我们。茶壶发出“咕咕”的声音,热腾腾的手抓肉与奶制品承载着他们的热情,在这一家一日三餐围坐的餐桌之上,散发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作为游牧民族的哈萨克族,常年起居生息于自然中,食材大多来自牧场,包括牛、羊、马、骆驼等。在寒冷的冬季来临之前,哈萨克族人还会将当地白头牛的肉,制作成风干肉,存放到冬季食用。吃手抓肉前祈福是哈萨克族最重要的餐桌礼仪之一,无论是一家人自己享用还是宴请客人,就算肉已上桌,祈福之前,不会有人上手开吃,都要等到在座的人当中年龄最大的,或者最尊贵的客人进行祈福礼之后,才能正式开动,将幸福、朴素的愿望分享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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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牧区,牧民可以说是喝着牛奶长大的,奶茶是用砖茶加牛奶或羊奶、盐等煮成的,而各式各样的奶制品,如奶疙瘩、奶皮子、奶酪,也是哈萨克族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在长期与自然的和谐共处中,哈萨克族人了解并顺应了大自然,就像作家李娟在《冬牧场》中写的:“人类在这种巨大的寒冷中,在无尽的荒野与漫长的冬天中,用双手撑开了一小团温暖与宁静。虽然微弱,却足够与之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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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木桌

灵韵秀美的大理白族生活

当金色的朝阳穿过苍山洁白柔软的云层,这抹晨光也落在洱海边的村庄里。坝子边世世代代居住着白族人家,作为定居的农耕民族,白族长期保持着和乐悠然的民居生活。

在冬日的云南大理,从西伯利亚迁徙而来的海鸥如约而至,悠闲地停留在碧蓝的洱海之上。海边的杉树还带着深深浅浅的红色,映着水色斑斓,清淡的风夹杂着草木气息轻轻吹过,苍山的峰顶也在这时悄然积下晶莹的落雪。

穿行于山水田野间,我们前往大理银桥镇的一个村庄,访问居住在此的甘叔一家。小小的村落背倚苍山,白族人唤它作“稍乌奏”,指的就是这个周围长满了栗木树的地方,这个村庄也因此得名“沙栗木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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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甘叔家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家里正厅客堂古朴的木质格子门,村中家家户户的堂屋都使用这样的传统木门,中间玲珑剔透的三层“透漏雕”上,孔雀、牡丹、荷花等纹样栩栩如生。格子门前摆着一个以大理石板为桌面的木桌,这是甘叔家使用了10余年的餐桌,也是甘叔家的新房落成后还保留着的旧家具。“桌子的木头还不错,换了一块大理石板就继续用了。”甘叔这样说道,“其他家具都被劈了当柴火烧了,可是我对这张桌子还是有些感情的”。餐桌是家里人每天都会围坐交谈的地方,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就这样凝聚了三代人日复一日的岁月,平淡无奇的锅碗瓢盆中盛满了家的百味。

餐桌上的食物由甘叔的妻子赵姨掌管,酸辣鱼是她的拿手好菜。与其他地区用醋调味不同的是,白族人喜爱用乌梅、木瓜等植物自带的酸涩来入味,辛香的藠头是赵姨做鱼的秘诀,酸辣鱼也是全家最喜欢的一道佳肴。“我们是靠时节吃饭的。”赵姨说。甘叔在家中庭院边上开了一方小菜田,赵姨会随着季节变化种植不同的蔬菜。近日,家里就种上了白菜,家中小辈会做一些松土翻土的重活,老人则浇水施肥。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农耕故事就这样被写进家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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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节是大理白族人的隆重节日,每逢此时,家中都要备上一桌丰盛的饭菜。赵姨会做上土八碗中家人喜欢的几碗,如添加红粬米的红肉炖、挂蛋糊油炸的酥肉……飘香的饭菜将一方大理石面木桌摆满,一家人细叙家常的话语绵绵入耳。村中的其他白族人家大多也有这样一张大理石面木桌。大理素有“地以石而名,石因地而灵”的说法,白族人早在唐代就开始了大理石的开采,这种温润而花纹丰富的石头在白族民居中有着广泛的应用,大到照壁、厦廊,小至灶台、桌椅,处处都有大理石。一块大理石板,既是民居与自然相融的灵韵秀美,也是白族人世世代代对这方水土的爱。

也许,关于一个白族家庭的记忆就是在一方大理石上慢慢生根发芽的。小小村庄的屋檐下,餐桌记录着关于滋味、关于烟火、关于那片水土最清晰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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