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动春日

作者: 姚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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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的冬季几乎都是在阴雨中度过的,连续三个月来,偶尔放晴也只是几小时的光景,我总趁着这有限的晴天在小区附近的山路快走。在一样的路线中、相同的风景中行走成了新冠疫情以来唯一的室外运动。我初步的心得是,这是一种刺激,刺激我在一成不变的环境里,学习改变,体会其中的乐趣。

2020年突如其来的疫情限制了人们的自由,我们开始“以静制动”去看世界;拿我来说,忽然间,我像回到了青少年时期,可以用较长的时间阅读完一本书、推敲一个问题、解答一个难解的方程式。当不再手忙脚乱地迎接各种欲望时,我可以持续一段长时间去有秩序地整理,来对抗自己习以为常的不耐烦和焦躁。眼看2021年春天来临,经过2020年不同的节奏训练与适应,眼前2021年几乎是另外一个世界了。2020年是我回到听音乐和阅读的一年,把阅读和聆听的慢节奏延续,继续有序、有计划地听完一整张专辑、看完下一本书。

看赵婷导演的《无依之地》,除了影片的动人之处,我觉得牵动我最大的是配乐。这位来自意大利的音乐大师LudovicoEinaudi曾经在Untouchable(《无法触碰》)电影中让我心服口服地敬佩,我在《无依之地》遇到他的新作品;其实该作品也不算新,是2019年他用一整年时间陆续发行的一张专辑。7 Days Walking 这张专辑共有80首歌,这是他2018年1月用在同一个山头长时间行走所得的,他刻意重复在同一个山头行走,把其感受变为主结构的几段旋律,再因其中的感受差异演伸成80首歌、一个概念。在平和缓进的80首曲目中,聆听当中再启动自己消失已久的深刻感受力。就算自以为已经熟知的世界,当2021年新的世界和春天到来时,我忽然觉得,温习已知的旋律时常会有不同的感受,如同进入一个看似不变却已然是新世界的2021年。

在人们欢欣鼓舞迎接新一年的时候,我更期待自己能够延续之前曾经被拘束的心情,来重新面对开放的人间。当然,这也对应着我在2020年,以及之前几年曾经重复想的一件事。这个世界不只是一首好听的歌,似乎我们也该重拾以一张专辑为一个篇幅去聆听音乐的方式,重拾自己有结构性的思考、有深度的聆听和更细微的交流;在短信息成为主流的文化时代,才需要倡导以整张专辑为循环聆听的方式的传播,这样可以更深刻了解别人的平衡之道。这是我对2021年春天的聆听和提醒,也将其分享给有同样期待的人。

春日游踪,邂逅万物苏醒

春是复返之际,冰雪消融,大地露出原本的样貌。血液循环变得更加通畅,我们的身体被自然唤醒,重拾生命的节奏。春是迎新之际,作为四季开端,大地孕育着希望,寒冷与忧愁被新生事物带来的喜悦一一抵消。此时此景最适宜展望未来,反思我们与自我、与世界之间的相互关联。

春天也是音乐的季节。当远古人类为春日劳作歌咏祈福时,春天与音乐成了两两相依的关系。鸟兽欢叫,万物复苏,我们体内涌出想要投身于自然,与天地万物和鸣的冲动。走出去,看自然山水,看城市霓虹,当然还要伴着心仪的音乐,让音乐激活身体,放大感官体验。

本期邀请了三位在音乐领域颇具代表性的音乐人,他们分别是DJ、摇滚乐队和古典乐演奏家。他们分享了非常私人化的春日旅行音乐清单。外出时,不妨带上这些专辑,或许熟悉的路线也会因为这些音乐而变得新奇起来。

王硕推荐的专辑正如其人一样,或许不够大众,却质地丰厚、精彩纷呈。这三张专辑均为摇滚曲风,探讨爱的本质,有迷茫和困惑,更多的是浪漫与率真。歌者仿佛在爱的迷宫中,一边迷路,一边寻找答案,直至柳暗花明、豁然开朗。这些歌曲最适宜和所爱之人在城市中漫游时,一人分一只耳机,开大音量。当打击乐器与城市的车马声交织时,它们叠加出别样的质感,身体的感官被放大,沉寂已久的情绪被唤醒,对熟悉的人和事再度萌生出朴素又热烈的爱意。

九连真人推荐的专辑是与朋友自驾出游时的优秀背景音。主唱阿龙推荐了张震岳的 OK,旋律易上口,节奏感强,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跟唱;副主唱阿麦喜欢在开车时听古典时期交响乐,快板篇章尤佳,在放松大脑的同时,你还可以跟着节奏活动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脖子;贝斯手万里推荐红辣椒的经典作品,曲风舒展自由,歌词大胆,作为车载音乐再适合不过;鼓手吹米喜欢的《心乐集》多以自然山水为意象,充满东方意味的力量,令人对远方又多了一份遐想。

音乐是流动的建筑。常去各大音乐圣地演出或旅行的王弢推荐了三张尤其适合欧洲文化漫游的古典乐专辑。《莫扎特:木管协奏曲》是典型的维也纳风格作品,与欧洲数百年建筑风格保持天然的吻合;《波西米亚传说》完美呈现了小提琴的音色,是优秀的随行伴侣;《星穹》曾让王弢站在马路上动容流泪,它最适合在欧洲小镇的黄昏,找一处有水系的市区,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品味生活细碎。值得一提的是,王弢本人将在三月发布个人新专辑,是chill out风格的跨界,很适合春日聆听。

以音乐之名,焕活2021

☉ 巴塞罗那2021春之声音乐节

前卫的演出现场、创新的音乐理念、强大的乐队阵容、多元的作品类型……对于音乐发烧友来说,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今年的巴塞罗那春之声音乐节。巴塞罗那这座城市阳光炽烈,空气中弥漫着激情,这场音乐节注定将成为一段狂野、浪漫与炙热的回忆。音乐节为2021年6月2日至5日,上百支乐队将出席演出现场。

☉ 琉森2021夏季音乐节

琉森夏季音乐节将于2021年重启古典盛宴。这是古典乐迷心目中的“奥林匹克”,但对于对古典乐不甚了解的人来说,这也是一个领略古典之美的极佳契机。音乐节从8月10日延续至9月12日,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可以享受柴可夫斯基的经典歌剧,感受管弦乐团对马勒交响曲的震撼演绎,领略独唱与独奏家的风采。

☉ 总统府音乐厅

作为历史最悠久的交响乐团之一,土耳其总统府交响乐团(CSO)如今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专属音乐厅。该音乐厅于2020年年底落成,是继2017年建成的德国汉堡易北爱音乐厅之后,又一个开放的世界级音乐厅,其建筑设计和艺术表达简约隽永。除了CSO,国家级音乐团、合唱团、舞蹈团都将来此演出,全年不断地为世界乐迷献上古典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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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用音乐唤醒生命

“天上的星星睡了,树上的鸟儿睡了。什么都睡了,多么安静呀。”在上海雍福会一棵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广玉兰树下,两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正在教小朋友唱《摇篮曲》。老人沧厚的歌声和清澈的童声交叠在一起,期间还收录了树叶的沙沙声和初夏的虫鸣。音乐打通了一条连接过去与现在的通道,旧日时光以万分温柔的样貌浮现在眼前。

这是“寻谣计划”启动的第一场线下音乐会,该计划发起人是音乐人小河。此后小河和团队成员又走访了杭州、福州等地,寻访65 岁以上的老人,深入时间的肌理,在岁月的长河中打捞起即将失传的童谣。

寻谣之旅似无心插柳,总能让人邂逅意想不到的惊喜。北方童谣如大江大河,激越豪迈;南方童谣如涓涓小溪,曲调变化丰富,细腻婉转。每一首童谣都是当地民俗文化的缩影。小河在寻谣的过程中洞悉、享受生命不可复制的每一瞬间。他弹着吉他轻轻哼唱,笑容温暖而满足。你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安静从容的男子曾经为音乐燃烧自己,痴狂疯魔,以命相博。

蜕变发生在2010年。小河和伙伴在画廊做了一场与声音有关的展览,现场搭建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台子,小河因不幸堕台开始思考“坠落”这件事。

受伤之后,小河被迫停止了所有工作。轮椅上百无聊赖的日子令他一遍又一遍反思自己的人生。他开始想要重新认识并拥抱生命。“生命到达一定阶段后,你会看到过去看不到的东西。就像一棵小树,起先它只能看见院墙内的事物,后来可以看到高墙之外,等成长为参天大树后,它就能看到天空。”

当碎裂的骨头愈合,双脚重新触碰大地时,小河开始尝试向外寻找自身与世界的连接。“回响行动”就是这种探寻的产物。当时《回响》这张专辑中的多数作品已完成创作,按照现代唱片工业的制作模式,接下来他应该走进录音棚,完成录音。“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音乐要局限在这些场所?”小河反思起这件事。

突破传统的表演空间,让音乐回到它的生发之地,不断与人交流互动,产生回响。抱着这样的理念,小河与朋友们花了整整三年时间,走到户外,在原生态的自然环境中完成了20场不插电的野生音乐现场,连缀成一串别开生面的主题音乐旅行。“回响行动”抵达的最高之处是海拔为四千五百米的贡嘎雪山,最远之处是天山脚下。独特的自然风光与不同的听众构建出别有妙趣的音乐场 域。

这是一种超越了音乐本身的行动,是一项有着高度参与性和社会介入性的公共艺术实践项目。“寻谣计划”给那些城市中的老人提供了一个场所,让他们能够拿到发声的话筒,以主体身份进入公共艺术生活之中。“当我们开展线下音乐会时,观众与老人们有了连接;当我们唱起尘封的童谣时,现在与过去也有了连接。在这种连接中,我们所有人通过音乐,唤醒全新的生命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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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音乐数十年后,小河从最初的先锋转入了另一重创作之境,从美好药店时期“奇物笼眼前,孤魂空长怨”转向了“笃笃笃,卖糖粥”的童谣再创作。与其说小河变了,不如说他不断经历生命的无常,并在无常中获得了力量。在采访的最后,问及对年轻人的经验分享时,他说道:“相信音乐。音乐永远不会辜负你”。

寻谣之地

☉ 古劳

古劳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小镇。不同于江南水乡,古劳居民生活在一座座小岛上,小岛之间只有很窄的陆地连接,划船是古劳人重要的交通方式。近水则灵,繁多的水系赋予了古劳灵动自由的气质。古劳童谣以广东方言为主,大多只剩下念白,只有极少数留下了旋律。《 有支歌仔唔好教比人》就是“寻谣计划”抢救的一支古劳童谣。

☉ 安吉

到了安吉县,你方能直观感受到“湖光山色”一词的表达。江南天池如一枚湛蓝宝石镶嵌在山顶上,池水周围种满了杜鹃花。春夏季节天气晴好时,四周繁花盛开,湖面与蓝天相互映照。从天池出发,驱车四十分钟后,可抵达安吉大竹海,这里依山傍水,满目苍翠。在安吉还生活着一个古老的民族——畲族,山歌是其重要的民族艺术形态,这里至今仍保留着丰富的山歌资源。

☉ 崇明

这里四面环水,依海而生。哪怕隶属于高度现代化、工业化的上海,崇明仍保留了大片的原生态湿地和森林。很多野生鸟类在这里栖息繁衍,春秋两季你能在东滩鸟类保护区观赏到大量候鸟迁徙。除了自然资源,山歌也是崇明的重要文化遗产,其风格质朴,幽默诙谐,甚至还有一点点无厘头。如崇明童谣《青壳鸡蛋》中唱道:“青壳鸭蛋两头尖,吾唱童谣山歌么碰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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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阳:游牧的地球生灵

清晨,海面寂静无声,阳光尚未穿透云层。人们面朝大海坐下,献花、祈祷。这是巴厘岛最盛大的节日Odalan,人们从凌晨开始,走访不同的庙宇,花一整天祈福。主持仪式的是当地的高人,他唱诵完经文,对人群中唯一的中国女孩说:“你有着非常干净的灵魂,你越老的时候就越能明白。”

这位女孩就是音乐人铁阳。2017年,她前往巴厘岛采风,录下巴厘岛人的吟诵和寺里悠长的木鼓声。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段回忆都启发着她,不断去探寻地球深处来自远古的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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