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还原:走向深层的文本解读
作者: 张海侠摘要:对《散步》的文本解读,教师通常会将情感解读的重点放在孝道或者尊老爱幼上,但作者最想表达的应该是作为中年一代所肩负的责任。运用语义还原法,分别对文中词语的意思、标点符号、关键词语的替换等进行还原,以便更好地读懂作者的写作意图。
关键词:阅读教学;语义还原;文本解读
《散步》一文自1992年入选中学语文教材以来,在授课方式上,从略读到精读,再到如今统编版的教读,几次调整,其始终作为保留篇目。笔者几次听不同的老师执教《散步》一文,发现教师对文本的中心主题要么解读为“孝道”,要么解读为“尊老爱幼”。这样的解读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没有解读出文本的原汁原味。笔者试采用语义还原法对《散步》进行解读,以便更好地读懂作者的写作意图。
“还原法”是孙绍振先生提出来的对文本解读的有效方法之一。按照孙先生的提法,有学者概括出还原法就是把被描述的对象的客观原状还原出来,与作品呈现的文学世界进行比较,看看客观原状进入作品后发生了怎样的改变,由此发现作品的思想倾向、情感特征、表达的重点等。孙先生对“还原”的定义是:“还原的对象有两种:一种是把原生的语义,即字典上的语义想象出来,叫语义还原;还有一种,还原的不是语义,而是作者所表现的对象——人物或景物。”对语义还原,孙先生认为:“首先,从文学语言中‘还原’出它本来的原生的或者字典里的规范的意义;其次,把它和上下文中也就是具体语境中的语义加以比较,找出其间的矛盾,从而进入分析的层次,否则只能在语言的表面滑行。”我们可以理解为还原是在“原形”与“变形”之间揭示出矛盾。有了矛盾,便有了深入分析的通道。
根据孙先生的提法,笔者认为《散步》一文进行语义还原可以具体分为以下四种情况:一是对词语意思的还原;二是对标点符号的还原;三是把原文中省略的部分补充出来;四是对关键词语的替换。
一、词义还原
文中有这样一句很重要的表达:“但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稳稳地,走得很仔细,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这里的“世界”就是一个值得还原的词语。按原生语义,“世界”是很大的,很广阔的,不但包括我们人类,还有很多其他物种,也就是字典中“地球上万物的总和”的义项。文中“我”背上的是母亲,“她”背上的是儿子,“加起来”不过就是“母亲”“我”“妻子”和“儿子”四个人而已,用“世界”来表达,很显然此处使用的不是“世界”一词的本意。按照还原法的概念,文中作者眼里的“世界”是包括以母亲、“我”和妻子、儿子为代表的老、中、幼三代人构成的传承体系,此时作者是想表达作为中年人或中年一代所担负的赡养老人、抚养孩子的义务和责任,是作者心里的一种承载,隐寓着作者的心灵密码,此时,字典里“世界”的意义在具体语境下意蕴变得更加丰富。如此,对文本进行解读时,“责任”不可缺席。这种责任的体现在文中还有两处,一处是“我们在田野上散步:我,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对这句话,如果仅从尊老或孝道的角度理解,那么人物的排序应为“我”的母亲、“我”、“我”的妻子和儿子。母亲应该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我”在第一位。在母亲面前,不论“我”多大,永远都是个孩子。文中突出“我”的位置,“我”的后面有“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表明“我”是要担起照顾母亲、妻子、儿子责任的人。另一处是在选择走大路还是走小路发生分歧时,文中写到“不过,一切都取决于我”“一霎时,我感到了责任的重大”。看得出“我”在家中的位置,家里的矛盾需要“我”化解并做出选择。正如作者所说:“动物只对一端负责,即幼子,而人类还对老人负责。这就是人与动物的不同。对幼子负责,属于遗传本能,而对老人负责,就是文化了,与本能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作者作为中年一代,对家人或者对他人,除了情感,还有一种社会责任。
二、标点符号还原
文中第一句:“我们在田野上散步:我,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在“我”和“我的母亲”之间用了逗号,而不是顿号。单从语句看,在单个词或短语之间可以用顿号,但我们也应注意到,用顿号时表示词或短语是并列关系,这里作者并没有把“我”和母亲视为平等而形成并列,而是用逗号分隔开来,表明作者对母亲的尊重。再如:“这南方的初春的田野!”作者用了感叹号,而不是逗号或者句号。上文作者对“今年春天来得迟”“一些老人没挺住而离去”抱有惋惜之情,但是,现在春天终于来了,“我”的母亲又熬过了一个严冬,又见到了春天,又可以生活在春天里了,表明作者对初春到来的欣喜、激动,寄寓着充满希望的情感,同时也发出生命的感慨。如同作者所说“那次散步,就是一次陪伴。而与陪伴相伴的,就是对‘生命’这个命题的感受和思考”,文中作者决定委屈儿子而走大路时,也是从生命这个角度考虑的:“因为我伴同他的时日还长,我伴同母亲的时日已短。”文中有两句饱含感情、意蕴的语句:“这一切都使人想着一样东西——生命。”“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稳稳地,走得很仔细,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作者都用了句号,而不是感叹号。写作时,作者已是中年人,中年人对感情的表达多是内敛而不外露的,尤其面对生命、责任这样重大的话题时更是如此,句号更能表明作者内心对生命、责任勇于承受或担当的沉稳与坚定。
三、把省略的部分补充出来
《散步》全文仅700多字,文中写了一家三代四个人一起散步。我们可以想象在散步过程中,人物之间的对话会比较多,但写进文中的,尤其是直接引用的人物对话却很少。文中写母亲的句子较多,但直接用母亲原话的只有两句:“还是走小路吧”“我走不过去的地方,你就背着我。”文中多处运用省略,或采用直接陈述的方式写母亲:“母亲本不愿出来的”,一个“本不愿”隐含了很多信息:“母亲说了什么?怎么说的?做了什么?”是心里不愿意出去走,还是一直没有出去过呢?”如果下句是原因的话“她老了,身体不好,走远一点儿就觉得累”,这句话仍然包含着太多的省略,比如,“她老了”,母亲多大年纪了却没有说;“身体不好”,身体哪里有着怎样的不舒服也没有说;“走远一点儿就觉得累”,走多远是远都没有说,等等。这些都没有写出来,作者在这些地方都进行了省略,运用叙述的方式,尽管没有直接对话,但我们仿佛也看到了对话的内容,每个人都无需多言,每个人又都立体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轻松、和谐的散步场景如在眼前。孙绍振先生说:“要读懂文章的好处,就得不仅仅满足于欣赏文章已经写出来的,还要把文章没有写出来的想象出来。”通过想象,补充、丰富内容,体会作者的用意与情感。作者没有写更多的对话,没有更多的介绍母亲的情况,而是运用了省略,我们却能够体会出《散步》一文主要是写事件而不是写人物,借助事件表现作者的心灵密码,这也是作者的匠心所在。
四、对关键词语进行替换比较
对文中关键词语进行替换比较,深入体会作者的写作意图。如“我的母亲又熬过了一个严冬”一句中的“熬”换成“度”“挺”或者删掉,其效果都没有原文的“熬”好,但“熬”它好在哪里呢?一位学生体会出如下四个意思:“母亲在那个严冬受到煎熬,现在终于挺过来了。”“我对母亲的深情关切。”“在这一严冬中,我对母亲身体的担忧。”“我对母亲又健康地度过了一个严冬,感到宽慰和欣喜。”文中在写初春时写到:“大块儿小块儿的新绿随意地铺着,有的浓,有的淡;树枝上的嫩芽儿也密了”中的“铺”换成“长”,“密”换成“多”也是可以的,但表达效果明显不如原文。“长”是正常的生长,“铺”具有拟人化,“长”没有“铺”所体现出来的明显的块状感;而“密”不仅含有多的意思,更能表现出多的程度。文中“但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稳稳地,走得很仔细,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一句中删掉“稳稳地,走得很仔细”也读得通,但却没有原句更能够体现作为中年的一代对待责任更加用心的态度。
运用语义还原法解读文本,可以加深学生对文本的理解,能使学生更好地感悟作者的写作意图。
参考文献:
[1]赖瑞云.文本解读与语文教学新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
[2]钱理群,孙绍振,王富仁.解读语文[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2.
[3]莫怀戚.二十年后说《散步》[J].语文学习,2005(12).